2015年Vincent生日贺文

Vincent弯腰点亮了香氛灯,又抬手关了悬挂在屋顶的白炽灯。瞬间浴室陷入一片昏暗柔和的暗黄色光晕里,潺潺水流顺着纤细的水管流到不可知之处的声音莫名有点刺耳,但Vincent发现此时他不是很想去纠结这个问题。


银发青年坐在宽敞的浴池里略带不满地看着自己。

Vincent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本最近很火的米德加名作家分析战后秩序的书,不禁失笑。

他的确不是故意的,他的确没有想到恋人的钻研精神如此卓绝以至于洗浴时还不忘拿着这样一本书。


“给我吧。”他走近接过Sephiroth手中的书随手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48页。”Vincent听到Sephiroth善意的提醒。

“48页?根据你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我还以为已经接近尾声了。”

“……行了,现在不折角也不会忘了。”Sephiroth边说边伸手抓住了Vincent披在肩上的香槟色浴衣,以出乎Vincent意料的力道狠狠一使力,下一秒钟,黑发枪手就连人带浴衣地整个坠入了水中。


随着四处迸溅的水花,Vincent利落地除掉浴衣扔到了“岸上”,面无表情地面向自己的恋人。

“你负责帮我洗浴衣。”

“说实话,我一直都看不惯那件浴衣的颜色。”

“莫非你喜欢粉色?”

“基佬紫其实更适合你,再配一块黄色的毛巾,简直绝赞。”


Vincent二话不说撩起水花向对方泼去。

Sephiroth顺手抄起了放在一旁“岸上”的迷你水桶,在看到Vincent也摆好了进攻的姿态后,却做出一个认输的姿势,起身拔起浴池底部的活塞,“虽然很想和你比试一番,但今天实在是不合时宜。”

“嗯?”恋人很少有这样不战而降的行为,Vincent不禁有一点疑惑。

“你忘了吗?社区里的张贴说六点开始停水。”


“六……点?”Vincent看上去有点迷茫。

“你不会真忘了吧?”Sephiroth转过身用他好看的碧绿色眼眸注视着恋人,“我昨天还专门发短信提醒过。”

“现在几点了?”

“五点二十五。”Sephiroth瞄了一眼挂钟。

“不。”Vincent的声音很平静,就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但Sephiroth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分明从恋人一贯沉静如水的红色眼眸里,看出了一丝……窘迫。

“那个表……我昨天为了骗Barret,特意调慢了半个小时。”


良久的沉默。

然后银发青年眯起眼意味不明地打量起了自己的恋人。

黑发枪手则是继续一脸沉静。


“五分钟。”Sephiroth起身离开了浴池,顺手捡起他不久前还在抨击颜色的浴衣顺手披上,“别洗了,出来吧。”


“……对不起。”

“我记得我有口头提醒过一次还发了短信说周围的水管近期不畅通,你不会连自来水都没有储备吧?”


“……我错了。”


Sephiroth沉默了。

“你觉悟吧,Vincent Valentine。”


“真的,非常抱歉。”Vincent并没有从浴池里爬出来,而是很真诚地继续道着歉。

本身都已经走到浴室门口的Sephiroth回头对上恋人的视线,那双红色的眼眸中仍然蕴含着不可知的复杂饱满却又难以言明的情感。


“Vin,”他放缓语气,“是不是每次一有什么事情,你都会这样一股脑地道歉?”

“……”Vincent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突兀地转移话题。

“你这性格可真是太糟糕了。”Sephiroth摇摇头。


Vincent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上恋人的视线。

“我突然想起……以前有个人貌似也说过同样的话。”

“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开始忆苦思甜了。”

“差不多吧。”

“现在?在这里?你半裸……不,全裸站在水池里的时候?”

“喂,不要总是把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说得像是成人视频。”

“……得了吧,明明是你先想歪。”


话虽如此,Sephiroth还是饶有兴趣地抱起手臂重新走到浴池旁。

自来水在他们说话的这几分钟里似乎已经停止了流动,至少除了已经堆积在浴池中的部分,浴室内已几乎再没有任何水声。


“当年我还在Turks的时候,曾经接到一个任务,去端一个基地位于North Corel荒漠正中心的反神罗组织……”

“那个年代就有反神罗组织了?”

“嗯,而且那个年代的人不像现在这样被无谓的念头占满大脑,所以行动起来意外的目标一致……意外的凶狠。”

“哦?看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也不全是。当时神罗已经开始把重心转移到了众所周知的领域,所以那时候公司对不成气候的反神罗组织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个组织之所以特殊,是因为神罗内部有人叛变投靠了这个组织,并且带走了两种神罗最新型武器的孤品成品。”

“开发人叛变了?”

“没错。”

——他永远都这么敏锐。Vincent顿了顿,继续讲了下去。

“Turks派了三个人参加任务,军队那边十五人,因为要在空旷的沙漠里行军,所以我们没带太多的装备。毕竟在我们一贯的认识里这不是一个实力多么强大的组织,或许如果不算他们从神罗窃取的武器,他们连武装力量都不能算。所以我们最初的计划是速战速决。

“但环境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酷得多。军队的人大多没有沙漠行军的经验,而那一年Corel又出现了罕见的高温,为了不被对方发现我们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越野车,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错误估计了对方敏锐的侦察力……他们几乎是一路注视着我们越来越近,于是有一个晚上,他们把我们引到了一个区域打算一举把我们歼灭,但是Veld——你应该知道他——Veld和军队中的某个人起了分歧独自开车向另外的方向去了,我开了一辆车载着另一个Turk去找他,所以我们三个才能幸免遇难,而剩下的那些军队的人全军覆没。


“但至少我们重新和我们的对手站在同样的起点上了。我们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他们同样也无法捕捉我们的行踪。另一个Turk,Alvis,他是个认路高手……经过三天漫无目的的沙漠绕行后我们终于接近了目的地。多亏了Alvis,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倒下了。

“……败血症,你应该能想到,那样荒凉的地方,而他的身体素质在Turks里都不能算是上乘的。我和Veld在要塞两公里外埋葬了他,其实那时候我们早就已经断粮了,每人身上大概还剩下两瓶水,讽刺的是,我和Veld的越野车上倒是放着足够的弹药和重型武器,我们两个Turks,却突然被告知要像Soldier一样战斗,甚至我们要完成的任务比货真价实的Soldier还要苛刻。

“那时候我问Veld敢不敢就这样去和对方背水一战。至少我们也不会有比身中数弹流血而亡更差的结局了。Veld当然没有异议,于是我们又花了一天时间去观察基地守卫的作息——Veld以我们所藏身的地点为起点,埋了整整一圈地雷在基地的东方,我们分头行动,他要把看守基地的主要兵力都引到那个地方去,而我负责进入基地找到武器销毁或者原封不动的带出来……


Vincent记得那时自己对Veld交待的命令其实是反着的。

作为Team Leader的自己不仅没能察觉到敌人的圈套,还如此不负责任地将主力部队抛弃在敌人的埋伏中“逃跑”了——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开脱的。这是他的责任。他的过错。

所以他希望自己能作为诱饵帮Veld铺平一条通往Mission Completed的道路来,但那时的Veld说的话是“你是Turks中毫无异议实力处于顶峰的人,你去夺回武器的成功率远比我大”。


当时的自己居然就这样接受了Veld的胡言乱语。

而计划也的确进行得很顺利,被Veld的重型机枪吸引的敌方部队几乎倾巢出动前去探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人类轻易不敢涉足的荒凉的沙漠中造次,Vincent一路解决了为数不多的杂兵就深入到了基地的深处。

“找到武器的过程很顺利。因为那两个武器经过研发人进一步的改造后体积几乎翻了一倍。换言之我根本不可能把这两个武器带出去。所以我带走了一台锁在保险箱里的砖头计算机,还把基地主机里能够拷贝的资料全部拷贝后销毁——你知道这是Turks擅长的领域,本身拆弹和安装炸弹也应该是Turks擅长的领域,但我对机械一窍不通,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

“那两个武器里其中一个可以发射定向炸弹。我就在思考我可以让Veld隐蔽起来后把炸弹发射到在基地外的那些士兵的位置,但是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在担心如果我设定错了方向那么被炸成灰的就是我自己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Veld后他表示赞同,所以我开始调发射的参数,这是我活到那个岁数碰到过的最大挑战……不过可能Gaia终于破例开恩了吧,我居然真把那炸弹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射出去了。”


一直在对面安静倾听的恋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黑发枪手不禁报以质询的目光。


“不瞒你说,这是当年Turks做基础训练时候一个经常被提到的model case,虽然战士部门一直拒绝歌颂塔克斯的丰功伟绩,但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和塔克斯一起合作攻歼一座要塞的时候,亲自出阵的塔克斯主任,嗯就是Veld,在临行的动员会上曾经提起这个Turks们似乎都烂熟于心的case来激励众人。”


“这可真是丢人丢到月球了。”Vincent难得毫不犹豫地把大脑反应出来的第一念头直接说了出来。

“那Veld呢?”

“Veld没事,预先躲到安全的区域去了,但炸弹爆炸掀起的气流还是让他受了不轻的伤。总之,我当时以为他死了,于是一直在对着他的‘尸体’说对不起,结果他诈尸了,然后说了和你刚才一样的话。他问我是不是只会不考虑缘由地一股脑道歉。”


Sephiroth再一次被恋人逗笑了。

“无论如何,你的事迹能够被那时候习惯性用鼻孔看人的Veld主任这样反复提及,某种意义上也证明你曾经的经历不是毫无意义。”

Sephiroth这样说着,而Vincent似乎又恢复了他沉默的本性。


于是Sephiroth还是主动接了下句,“不过你当年立下这样的功勋没有获得奖励吗?”

Vincent微微一笑,可Sephiroth觉得这个笑容有点复杂。

“抱歉,Seph,忘记告诉你了,在执行这个任务的两年前我就已经是Turks主任了。”


这是Sephiroth真的未曾想过而Vincent也未曾提过的。


“不过那个任务,我让军队全军覆没,也没有把武器安然无恙地带回来,所以从哪个方面看这都不能算成功的任务,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让这个任务成了Model Case。”

“我后来看到的任务记录中并不是这样写的。”

“嗯?”

“在我看的版本里,虽然你们付出的代价惨重,但是你把武器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这……”

“Veld改过了吧。或许他不希望你的任务记录里有任何污点。”

“但那本身就……”

“Vin,”Sephiroth打断了恋人,“在如今已经不可揣度的Veld做这件事的用意里,大概也包括了有朝一日或许会看到这个Case的你不会再心怀愧疚。”


Vincent一时语塞。

其实在这次行动中更让他难以忘记的污点并非是这件事。


当年在那个基地一栋主要建筑的门厅里,Vincent遇到了一个外表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女孩。


那时的自己很惊讶为什么孩子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但转念就想到孩子是无法选择自己出身的家庭的。于是他打算把小女孩先安置到隐蔽的地方,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再作打算,可还未等他在四周寻找到合适的遮蔽物,看上去比任何人都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却从怀中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直对着自己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Turks出身的良好行动力令Vincent利用惯性动作避开了要害,子弹随即打中了一处并不会伤及性命的空口,但枪伤及失血严重限制了Vincent前进的速度,就算他喝光了他在基地里看到的所有回复剂也于事无补。


那时的Vincent只要一想Veld,心中就仅剩下一个信念——这个任务绝不容许失败。因为这条路是Veld用献出性命的觉悟为他铺的。

可是他自己轻率的都没有考虑过后果的慈悲,却有可能将这一切都白白断送。


虽然计划最后成功了,可是那时的他,总是在错误的场景里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啊——


“后来发生了什么?”Sephiroth继续问道。

“我们开车去到最近的神罗医疗署处理伤口,休息过后回到神罗交任务,Veld连升三级取代我成为Turks的主任,至于我……”Vincent停顿了一秒,“你知道,我被派去Nibelheim了。”


——那之后也的确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而如果自己再这么说下去,大概就要涉及到那段最灰暗的时光的记忆了……

对眼前的人来说那也不会是轻松愉快的话题吧。


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好了。

但是他突然又发现,本以为早就已经被遗忘的关于自己曾身为一个Turks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存在在一个随时可以被唤醒的区域等待自己光临。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不再排斥这段一度被认为已再不会回想的经历了呢?


或许,与其说不愿意回忆自己在Turks的经历,是不愿意回忆起那个曾经被各种存在或不存在的所谓“责任感”束缚住手脚的自己吧。


后来他去探访North Corel事件那些丧生Soldier遗孤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没能停下反思,自己如果能更谨慎仔细一点,是不是那些人就不会丧生?


虽然他已经为此受到了惩罚——被降职处分,调往Nibelheim执行最低级的Turks才会执行的护卫任务。

可这样就足够了吗?他的疏忽击碎了多少人原本完整的家庭呢?

Alvis的事情就能一笔购销吗?

即使这些统统翻页,那么,对于自己的父亲呢。

如果当时自己能够不那么叛逆非要无视父亲的担忧一门心思挑选危险任务试图满足年轻人不值一提的所谓追求……不,如果自己能提早和父亲冰释前嫌,是不是父亲就不会一气之下接受前往冰雪村进行长期实验的任务?


如果能经常陪在被丈夫与儿子恶劣关系搞得十分头疼的母亲身边,是不是就不至于忽略了对方的精神状况,在前往Nibelheim执行任务前都没能和她见最后一面?


慢慢地,发现自己变成了很懦弱无趣的人。


Vincent还记得彼时躺在宝条的手术台上意识昏沉之际模糊映入眼帘的无影灯,那似乎是他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都说人死之前会用最短的时间回放一遍全部的人生,可那时候的自己突然发现人生中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没能圆满。


实在是很失败。

——如今回看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很失败。


而在那之后,居然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


彻底陷入回忆的Vincent突然意识到Sephiroth还一直站在对面倾听。

他回过身便看到恋人略为复杂似乎在忍着笑的表情。


——自从和Sephiroth在一起后,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注视着自己,无论用什么样的目光身处在什么样的场景里,他一直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目光——在某种意义上——早已成为了自己的慰藉吧。


Vincent突然发现,Sephiroth的背后是浴室的窗户,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不,这不存在会记错的可能,因为昨天他还看到那扇窗户上细小的裂痕——这扇窗户是透风的,而这个季节Midgar的风已经开始冰冷了。

如果不是Sephiroth站在那里,半个身体都处在水中的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冻成冰块了吧?


Vincent静静想着,突然觉得置身于自己周围已经冷却的水突然不再冰凉了。

——现在有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啊。


如果这一生还有唯一一件可以被称之为“大获成功”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最后的最后,还是紧紧抓住你和你在一起了。

星球在最后的最后,还是让我们两个人重逢了。


黑发枪手想到这里,不由微笑起来。


而下一个瞬间他们听到水管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水来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