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cp,父子向。




一日


Sephiroth从噩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视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一间简单的小房间,简单到对于Sephiroth这样的一级战士来说都有些简陋的地步了。

的确,奢华对于战士来说是不必要的,然而以前的神罗给他们提供的住宿条件不可以说不优秀。

Sephiroth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记得自己……被Cloud击败了。耻辱的失败。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刹那就消失了。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而现在,他的身体分明还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虽然浑身上下都疼痛无比,但是他还在。


那么,Jenova,母亲救了他吗?把他那崩溃的身体聚合起来,重新拼凑起来,然后把他带到了这个远离敌人的地方?

母亲啊……我让您失望了……

Sephiroth痛苦地闭上了眼。他试图坐起身来,然而他的身体是那么疼痛,好像有许多刀子在他的皮肤下面游动一般,动一动就会碎裂的样子。

“你还不能乱动。”

他听见一个声音。不完全是陌生的。

他艰难地扭过头,往声音的来源地望去:在屋子正对着他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一身血红的男人坐着,弯曲着一条腿,把手放在膝盖上——一只黄铜色的金属手臂。

Sephiroth的瞳孔骤然紧缩,他记得他!这是当日和Cloud一起对付他的男人!一个脸色像死人一般的枪手!


他是不会忘记那一天的。

Sephiroth挣扎起来,然而他仍然无法动弹,只是把自己弄得更痛苦而已。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那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听得见他那带着金属色彩的脚步声,克拉克拉,像是一般人踩在玻璃上一样讨厌的声响。接着他看见那人伸出正常的右手——朝他伸出来,那是那天那只拿枪的手,现在没有带着武器,只是按在他的胸膛上。

“安静,否则只会更糟。”

这……算是安慰还是挖苦?

Sephiroth苦涩地想,瞪视着对方苍白的脸。这个男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是他有一双只有老人才会有的眼睛。

赤红的,却几乎是暗淡无光的。带着倦意。没什么生气的眼睛。

他把脸贴近Sephiroth,似乎是在查看他的伤势,Sephiroth感觉到对方那有些散乱的黑色长发轻轻擦过自己的面颊,粗硬的发丝剌得他有些刺痛。


然后他听见一声叹息。

是在叹息我还没有死?

Sephiroth愤怒地想,咬紧了嘴唇,再一次把骄傲而怒意充盈的眼睛迎向对方。

他们对视着。然而很快Sephiroth就发现无论自己摆出怎样恶毒凶狠的眼神,对方的表情都不会有变化。因为这个男人看着他的时候,是带着沉思的神情的,而一个沉浸在回忆中的人往往是不会注意到现实中的事情的。

更何况这男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苍白,瘦削,眼睛里除了倦意就是倦意。这种人为什么不让他就这么死去?


“我……是在一条Life stream边发现你的。”

他终于把面孔移开,改为坐在Sephiroth身边。Sephiroth并不想听他在这里唠叨,然而现在的一级战士却既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也就只能这么听着。

“把你带过来有些麻烦,”男人继续说,声音平稳,就好像是在播放一段录音一样,“你很高大,我几乎怀疑我的斗篷遮不住你。”

那当然会很麻烦。如果被人认出来的话。

Sephiroth暗自想。


“发现你时你身上没有伤口,但是人却一直昏迷着。我问过一些医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抱歉,我只能尽我所能。Sephiroth,我希望你能幸福地活着。”

这个男人说着,突然倒抽了一口气,好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他把脸转开,背对着Sephiroth,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真的很像她,原谅我吧,如果我还能得到原谅。我不敢相信那时候我竟然对你开枪了。求你活下去,Sephiroth,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原谅我吧。”


然后是一阵沉默。Sephiroth无法说话,无法回答——当然就算是能够说话他也不会开口说出什么好话。这个男人——不管他是谁——都是曾经伤害过他,阻挠过他的母亲的人。Sephiroth不会原谅这样的人。这个愚蠢的男人什么都不懂。而且就算Sephiroth活过来,救他的人也是Jenova母亲,而不是这个男人。


“我希望至少……你能感到快乐一点。虽然这跟真正的幸福是无法比拟的。我很抱歉。”

接着男人又一次说,声音再次平稳下来。他扭过头看了Sephiroth一眼,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里再一次只剩下死寂。Sephiroth望着天花板,数着上面的纹路直到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热。

然后就是疼痛。他的咽喉像是裂成了好多小块一样,他咳嗽起来,每咳一下却又牵动了全身的肌肉,于是疼痛很快蔓延开来,他简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疼昏过去。


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喘气,好像他身边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样。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在想或许窒息到失去知觉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个解脱。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接着是克拉克拉的脚步声。一团红黑相间的色块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


有一只手扶着他的背让他坐起来,他感到自己倚靠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继续咳着,而那只手拍击着他的背部——他以为那会很疼,他觉得自己的皮肤一碰就疼,但是他错了。那感觉并不是那么痛苦,对方有节奏的拍击调整着他肺部的动作,他的咳嗽渐渐止住了,然而他的喉咙还是那么疼。

“喝下去,Sephiroth。”

有一只手把什么递到他的嘴边,而Sephiroth本能地抗拒着,他紧咬着牙关。

直到男人给了他稍重的一下拍击,Sephiroth咳了一声,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嘴的时候,那带着苦涩而清凉味道的药液就趁机倾入他的口腔,然后滑过他的喉咙,轻柔地覆盖住那些疼痛的部分。


感觉很好——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让他后来喝药时变得主动了一些。男人不必再靠拍击来迫使他张嘴。

在药被喝光的时候,他扭过头又一次以毫不妥协的眼神瞪视着那个男人。而见鬼的是对方竟然在朝他微笑——尽管那是一个那么不明显而且微小的笑容。

“Sephiroth,会好起来的。”

男人说,把药碗轻轻放在床头。他用那只正常的右手垫在Sephiroth身后,小心翼翼地让这伤患重新躺好。


而自始至终Sephiroth都在瞪着他。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然而这男人令人火大地就是一点都不介意Sephiroth的怒目而视。他的声音还是平稳而且宁静。好像这人的心完全不会被扰乱似的。

但是Sephiroth记得这声音曾经颤抖过。

门再次关上的时候,Sephiroth尝试着发出声音,他的舌头还有点僵硬,不过练习了一下后,他觉得自己可以说话了。

“Cloud……”

他说,感觉自己的声音清晰而且充满仇恨。很好。现在他有了一个对付那男人的武器了。

Sephiroth兴奋地想,没意识到困倦正渐渐袭来。他本来只是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然而最终他却就这样沉沉睡去。


二日


Sephiroth再次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比昨天的状态更好了一些。

他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看见那个男人就在自己身边。


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低着,下半张脸埋在衣服里,似乎是睡着了。

Sephiroth坐了起来,查看着自己——或许是为了不把他身上可能有的伤弄得更严重,枪手并没有脱去Sephiroth的贴身衣服。

现在Sephiroth感觉很轻松了,身体只是还有些酸痛,而不再是昨天那样子的撕裂一样的疼痛了——接着他挥出拳头。


他的拳头在碰到那男人的面孔前就被对方的右手抓住了,皮革的手套压在他的胳膊上。Sephiroth不甘地望着那双红眼睛。

“你醒着?”

“不。刚醒。”

男人平静地回答,把Sephiroth的手按下去,却没料到Sephiroth用另一只手朝他的颈项劈砍过去。

Sephiroth几乎看不清对方闪开的动作,他只看见一道血红色的潮水猛然退向屋子的另一边,接着从那里面站起了一个人。


这么说其实一点都不夸张。Sephiroth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把自己带进来的了。

这个枪手的确有足够好的身手——尽管他很年轻,而且看样子没被魔晃照射过。

Sephiroth跳下床的时候感到这个男人吃惊的注视——可能是因为Sephiroth恢复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吧。他朝这个男人走过去,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


Sephiroth上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是因为遭到了他们的合力攻击,而此时当他眼前只有一个敌人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畏惧。更何况,他已经肯定这个男人不会再对他举枪射击。

没有正宗的战士和不会掏枪的枪手。这会是场公平的战斗。

“Sephiroth,请冷静一点。”枪手开始发话,他的声音还是平稳,不带波澜,“你的身体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个伪善的男人在打着为他着想的名号想要阻止Sephiroth完成母亲的计划,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Sephiroth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朝敌人径直冲过去,像一道银色的闪电。作为回应,那道赤红的潮水在他袭来之前往另一边褪去,但是闪电马上追了过去,尾随着他,准备毁灭他。

在大约五六个回合之后,Sephiroth发现自己已经磨光了枪手的耐心,红色的潮水定住,男人站在那里注视着他,金属的左手猛然朝他击来。

这会是很难避开的一击,当然,除非Sephiroth自己乐意硬挨。他其实是有方法避免的。一个恶毒的方法。不是以肢体作为武器,这一次,Sephiroth决定使用言语来攻击对手。

“这就是你跟她赎罪的方式吗?”


他朝敌人微笑着吐出恶毒而残酷的字眼,让那本来就比常人苍白的枪手连嘴唇上那点血色也褪去了,金属的手臂在半空猛地收回。

枪手想要换手,可是这太晚了。Sephiroth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把他的右手用力外旋,同时一脚正踢在枪手的心口。

一声沉闷的呻吟,伴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红色的潮水一抖,瞬间移动到门口。


Sephiroth带着自信的微笑望着枪手,对方正站在那里喘息着,接着张开嘴吐出一口肮脏的血。枪手的肋骨和右手一定都已经断了,这都是重伤,他撑不了多久,所以才想从门口逃跑。

“你跑不了的。”Sephiroth伸直左手指着他,就像以前他用正宗的锋刃指着敌人一般。

枪手捂着胸口抬起头,红眼睛在发帘后面闪闪发光。他的头带刚才在战斗中散落,正松散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这让他那一头粗硬的黑发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个野兽而不是人类。


“不。我在这里只是为了不让你再出去招惹是非。”

他的这句话让Sephiroth吃惊不小,接着战士的目光就在对方的右手上定住了。

枪手的右手举起了枪——那只手丝毫看不出折断的痕迹。


“你还年轻,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Sephiroth。”

这个苍白的人说,扣下了扳机。Sephiroth感到子弹迎面呼啸而来,他急忙俯下身体闪避,而就在这一刹那,红色的潮水扑向了他。

Sephiroth感到脖子上挨了重重一击——来自对方的金属手臂,他知道这一下很可能会让自己有一阵子没法再从床上爬起来,而就在那之前他决心让对手也不能全身而退。

他微微侧身,飞起了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这一下的力度足以把人类的脖子折断。

Sephiroth倒在了地上,但是他也如愿以偿地看见对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Sephiroth认为枪手大概永远也爬不起来了,就算他还能活着……

然而红色的斗篷动了动,伴着一声低低的呻吟和断骨被碰到的“咔嚓”声,枪手的头往一侧不自然地歪着,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站了起来。

Sephiroth发誓他绝对打断了对方的脖子,而且现在的枪手也的确在咳血,他的喉咙一定受伤了——不,那应该是断了才对。他倒在地板上诧异地望着对方转过身来,他甚至看得见枪手脖子那里戳出的一截断骨。


“呃……咳咳……”枪手嘴角流着血,他用那只人类的右手按在断骨上,硬把它推回皮肤下面,然后一咬牙把头扳正。

Sephiroth听见骨头清脆的一响。男人脖子上的血迹还在,但是伤口已经不见了,他站在那里晃了晃头,又咳了几口血,朝这边走过来。

克拉克拉,克拉克拉。

Sephiroth想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僵尸。他眼睁睁地望着对方面无表情地在自己面前蹲下来,伸出手。

没有武器。那双手只是垫向他的身下,把他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咳咳……”

而那个男人还在咳着,血滴滴答答沿着他苍白的下巴往下滑,他在Sephiroth身边坐下来,低下头以免血弄脏他的衣服。

“你……是……什么?”


Sephiroth望着那血红的背影,努力使用自己僵硬的舌头问出这一句。

“一个罪人,一个怪物,Sephiroth,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男人背对着他回答,咳嗽声渐渐缓慢下来,最后终于止住。

Sephiroth看着他用右手揩去嘴角的血迹,并扭过头来朝自己投来充满歉意的一瞥。

“希望这没有伤到你。可是你的情况还不稳定,请别轻易出去。”

男人站起身来,又一次离开了。而Sephiroth躺在床上,脖颈处的疼痛正在减轻。他试着移动手臂,再次企图逃走。

可惜的是男人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

门被推开了,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那上面冒着氤氲的热气,而且很快将一种诱人的香味弥散在这屋子的每个角落。

克拉克拉,克拉克拉。


Sephiroth讨厌这个恼人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法抗拒食物的诱惑尽管他正进行徒劳地努力想要使自己不要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对方。

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来,并且露出一个小而温和的微笑。

“蘑菇鸡汤,Sephiroth。”他用无法掩饰的愉悦语气说,“昨晚我喂你的时候,你似乎只喜欢这个。”

昨晚?

Sephiroth极力隐藏自己的惊讶。接着他隐约记起在昨晚恍惚中他似乎的确曾被人扶起来,并且被喂下一些食物。他一度以为那只是自己极度虚弱状态下产生的幻觉。

然而那竟然不是。或许他今天的恢复就有部分得益于这个男人昨天以及之前的照顾,但是——

——这没有理由。


这个枪手是他的敌人,而且就算不是,他们也没有在决战之前见过面,Sephiroth认为自己和这个年轻人根本毫无关系。难道说他也像那些小兵一样是他一位旧时的崇拜者?然而这个男人对他的感情又根本不像崇拜。那更像是……某种Sephiroth所不知道的,未曾经历过的一种感情,就好像……

……他曾在那些凡人那里见过的……那些成年人对幼童的那种宽容,耐心,包容……爱。

这个字眼让Sephiroth心里某处抽痛起来。而这时候,男人已经把他扶了起来,并且想要像昨天一样喂他。

这太可笑了。

荒谬。

愚蠢。

怪诞不经。


Sephiroth猛地一挥手——完全是下意识地,他击飞了对方手里的碗,那东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男人似乎被这一响惊得颤抖了一下。Sephiroth用饱含恶意和作弄的眼神迎向他——准备迎向他的怒火。

但是没有。

枪手只是抿着嘴望着他看了一眼。没有怒火。没有Sephiroth想象中的指责。这男人就像是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把火苗熄灭了。

“先不要下地,会划伤。”


他淡淡说,低下头把这些尖锐的碎片一点点拾起,用一张旧报纸包好,扔到屋子的角落以确保它们不会划伤Sephiroth——Sephiroth确定这男人那金属的鞋子会使得他本身不会被小小的瓷片弄伤。但是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

他再一次问。


枪手一声不吭地望着他,这个男人只是睁着红色的眼睛朝他摇头,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脖子上系着千斤的枷锁。

或者说,他所有的动作,很少有不沉重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帮你做些别的吃。”

接着他不大有信心地说。

Sephiroth微微眯起绿莹莹的眼睛,头往一边歪了歪,就像鸟在好奇地打量什么一样。

“不了,我不饿。”他撒了谎,慢慢下了地,“我想出去转转。”


这话只是一句试探,然而Sephiroth很快从对方犹豫不决的表情中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很不擅长拒绝他的请求。

“我不会做什么的。我会盖住我的头发,不让人认出来。我需要出去一下。”Sephiroth冷冷地说,并且强调着“需要”这两字。

“……好吧。”最后男人果然妥协了,他克拉克拉地走过来,“但是答应我,只能在这镇上转转,Sephiroth。”

他伸手试图给Sephiroth一个搀扶,不过骄傲的战士恼火地推开了他,自己扶着墙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他咬牙切齿地说。

男人把手缩了回去,在身体两侧有些别扭地靠着,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好吧,Sephiroth。”



Sephiroth不知道这是哪里——一个偏僻的小镇,那个男人这么说,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这样才安全。

为什么担心我的安全?难道你不是试图杀死我的人之一吗?

Sephiroth想就这样把这句话撞回去,但是实在找不到机会,一路上那男人就再没开过口,只是在Sephiroth不再面对他的时候,会偷偷地专注地看过来。


没错,尽管Sephiroth一次也没逮到过,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了他这个男人的确常常用那种忧伤而充满遐思的眼神望着他自己。

他们在外面转了很久,其间曾经停留下来吃些东西,或者在一些店铺间看看货品,有几次Sephiroth都想要甩掉这个男人,不过对方实在是太警醒了,就像是忠诚的保镖一样伴在他左右,寸步不离。而这个男人自己看上去还远不如Sephiroth强壮,他比Sephiroth要矮上一些,而且那么瘦削苍白。更像是个病人,而非保护者。

然而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就在今天上午,Sephiroth自己还被这个男人打倒过。他的苍白是个伪装,内里其实是个超越了人类和一般魔晃士兵的怪物。不死的怪物。


天色渐渐地晚下来了。Sephiroth还是被这个奇怪的男人跟着,无法逃离。他越来越烦躁,已经到了就要发火的地步了,偏偏在此时,一个男孩在跑过小巷时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ouch!”黑色头发蓝眼睛的小男孩跳起来,用细细的声音叫了一声,抬头看看他们,竟然笑起来。


这让Sephiroth本来就无处可泄的怒气更加旺盛,他想一把揪起这个小孩好好教训他一顿。但在他的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前,那孩子就已经蹦蹦跳跳地逼到了枪手的身前。


不死诅咒的拥有者,

还有Jenova的子孙后代,

哈!哈!哈!

谁让你们到这儿来?

引导着永生不死的人啊,

和濒死的完美武器,

life stream日夜流淌不息!

多仁慈的条件啊

只要你祈求,

总会得到!

因为你所愿意放弃的,

总有人高兴接手!

说呀,

你们有什么想丢弃,

又想得到什么?

哈!哈!哈!

说呀!

我有交换的力量,

如果你们需要!”


这孩子说着奇怪的,富有节奏感的话语,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围着他们蹦蹦跳跳——而Sephiroth很快就沮丧地发现自己甚至没法子抓住他。他身边的枪手也试图举枪射击,却同样没有成功。


“哈!哈!哈!

都会结束的,

都会结束的!

人啊总是贪得无厌!

得到的总是虚无!

没有的就是财富!

所以交换吧!

看看是否别人手里的东西

真的光彩夺目!

我有交换的力量,

可以为你们实现!

虽然不是等价,

但聊总胜于无!

哈!哈!哈!

若是此刻未作决定,

他日改变主意。

我仍在此地守候!

哈!哈!哈!

记住我的名字,

阿米巴查格英,

生意人的天性,

就要为顾客服务!

哪怕蝇头小利,

我也心甘情愿!

我有交换之力,

欢迎你们惠顾!”


男孩笑着说着,不知不觉竟然越走越远,很快消失在巷角的阴影里不见了。就好像他本来就是那阴影的一部分似的。

“这是……什么东西?”

Sephiroth怒气冲冲地望向枪手,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男孩的出现是对方搞的鬼,枪手当然只能茫然地摇头。


战士只好愤怒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直到一阵可以撕裂身体的疼痛沿着他的脑子蔓延开来。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他倒下去——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了,因为他在倒下之前就失去了知觉。


三日

Sephiroth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意识到现在已经距他那次昏迷过去了很久——因为此刻他不得不用手挡住那些投射进眼底的刺眼阳光。

这是正午吗?也就是说:那个男人还是把他扔在了这条小巷里,让他自生自灭了。

Sephiroth冷笑了一声,正要站起来,却听见那边传来笑嘻嘻的吟唱声。

“……

诅咒啊还是祝福!

有谁知道呢!

后悔呢还是欣慰呢!

没人知道了!

反悔的余地从不存在,

命运从来都自己选择!

哈!哈!哈!

完美的武器啊,

如今就是个凡人!

从今以后你要如何?

从今以后你将如何?”


这声音……?!

Sephiroth一个激灵坐起身,却感到脚下被什么一绊,险些跌倒。他一低头,看见下面是一整片鲜红的布料。

那似乎是枪手的外衣。

或者不只是。

他翻起枪手的斗篷,在下面找到了新的东西——他从未见过的:那是一具穿着皮质衣服的骷髅,眼眶里积满了灰尘,似乎已经有些时日了。

而这具骷髅的左手戴着厚重的铜黄色金属。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吃惊而愤怒地朝那个在影子里蹦蹦跳跳的男孩走过去。男孩用亮得不正常的蓝眼睛毫无畏惧地注视着他,继续唱着。


“你在问我?

你在问我?

阿米巴查格英,

生意人从不白帮忙!

但这一次算我破例,

因为一半大错在我!

那么好好听着,

曾经的武器!

眼前这个人曾爱恋你的生母,

那女子名叫Lucrecia,

可惜阴差阳错啊,

他们彼此擦肩!

一个永远沉睡,

一个无法为人!

所以他便领了罪孽,

从此宁愿沉沦!

直至你这幸运儿的出现,

给他带去希求!

Lucrecia的儿子,

如果可以!

这傻瓜想着,

他愿把你当己出疼爱!

他爱你像爱她一般的深啊,

深到不愿放手任你离去!

昨晚也是他将你抱在怀中,

整夜把你照料!

然而Jenova已经将你抛弃啊,

无知的人!

那奔流不息的life stream,

早就急着将你罪孽的生命带走!

于是就在刚才!

就在刚才

我的生意上门!

怀着永生诅咒的人,

企图用它交换一份生命!

甘愿自己的青春不再,

只为让你活得一世!

哈!哈!哈!

那个傻瓜!

把永生与不老当作诅咒!

然而生意人绝不惹恼顾客!

所以我还是照做不误!

但是啊但是,

可悲的人啊,

愚蠢的我!

你看见便是他的骸骨!

那永生的诅咒原来竟然

起始于他死去的时刻!

它曾经拯救了濒死的他,

而他却无知地将它交换!

哈!哈!哈!

因此一切都回到起点!

他本该在三十年前就死去了啊!

却怀着绝望苟延残喘!

人啊,

就是这样矛盾!

看着吧!

幸运的武器!

这就是他应有的样子!

你可以说他不幸!

也可说他终于解脱!

反正从今以后,

你的命就将伴着这罪孽同在!

愿你从今仍能安睡!

阿米巴查格英,

交换没有售后服务!

哈!哈!哈!

再见!再见!

再也不见!”

男孩说着说着,身影越来越深,最后终于与影子融为一体,完全不见了。


“嘿!等等,你!站住!我的母亲是Jenova……怎么会……”

Sephiroth试图抓住他,然而他只抓到一手的虚无。

四周静了下来。Sephiroth在那阴凉的影子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去。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响,在那堆布料和骸骨中间。

Sephiroth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又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从那个死者的衣服上找到一个手机。

黑底,印着银色的三头犬的花纹。很鲜明的对比色。

就像这男人手里的那把枪。

Sephiroth翻开手机盖,看到了里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然而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他突然想知道这个男人的事情。


“……喂!Vincent!我是Cid!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打电话也不接?我告诉你!Cloud那小子的婚礼就在三天之后!你不许不到!听见没有!喂喂?!说话啊!Vincent?!Vincent·Valentine?!你在吗?!喂?!!”

Sephiroth听着那个声音,那个枪手的面孔和那血红色的斗篷在他脑海中像潮水一样涌起。

Vincent·Valentin——他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便挂断了电话,抚着额头在那里痛苦地回想着。很久很久,才从纷乱的记忆中捋出一些线头。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就下落不明的一位Turks,似乎是在保护Hojo和他的妻子的工作中遇害的。关于他的具体资料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活到今天,年龄绝对在五十岁以上。那年龄都可以成为Sephiroth的父亲了。

但是却是那么一张年轻的面孔啊。

Sephiroth想起枪手苍白的脸,那么年轻,太年轻了。只除了那双眼睛。

永生不死,那怎么会是诅咒呢?那分明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梦啊!干嘛要跟一个奸商换成另一个人普通的生命呢?

“你还年轻,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Sephiroth。”


Sephiroth想着想着,想起枪手曾经跟他说过的这句话,忍不住笑起来。他笑得冷冷的,像他以前那样,高傲而且冰冷,但是突然而下的泪水破坏了这种高傲的神情。

他再次打开手机,照着刚才来电的那个号码拨过去。

“……Vincent,你搞什么鬼?!”

这一次那边响起的是个女孩的声音——一个Sephiroth并不陌生的声音,是那位曾经陪在Cloud身边的Tifa。

Sephiroth轻轻地抽了一口气。他想他和他们一样,都需要时间去适应。他不知道自己能维持多久的冲动去强迫自己完成这件事情。他不喜欢和别人交朋友,但是他想他希望去了解那个人,而他不可能从一个死人身上得到太多的答案。他希望知道他有哪些朋友,他希望他们能够允许他了解他。

他开始说话,并且发现因为哽咽的缘故,对方无法根本就没有辨认出他的身份。

“他……不在了。”Sephiroth说。

“什么?不可能,Vincent是不会死的!你的意思是他又回到那个棺材里了吗?对不起,请问你是……”

他们不相信——是的,Vincent是一个怀有永生诅咒的人。

但是这诅咒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只有Sephiroth,连Jenova最终都抛弃了的Sephiroth,还存在着。

他低下头,感到泪水顺着下巴滑落下来,他不确定他真的想对他们说或者能够说出这句话,然而他终究那么回答了。

“我是Vincent的儿子,我叫……Sephiroth。”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