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他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短暂的雨季。
天空持续着阴沉直至傍晚，潮湿而闷热。
Sephiroth站在那个被即将到来的死亡吓得瑟瑟发抖的人面前，长刀挟着劲风挥下。
一声脆响炸开在刀刃之上，犹如雷霆一般，预示着将至的风雨。
子弹精准的撞击，迫使利刃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自此，他们的命运有了交点，无法抑止地纠缠，直到终结。
他是我的目标。
随着传来的那句低沉的话语，他回过头，看见一袭黑衣的男人坐在窗台上，手里的枪飘着白色的硝烟，红色的眼睛反射着宝石坚硬的冷光。
他转动手中的武器，映照出那张冷峻的面容。浅碧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不速之客。
他们对视着，气氛像天空汇聚的云一样凝重。
他们都有着身为杀手的骄傲，谁也不会允许别人先行置猎物于死地。
刀锋锐利的反光与子弹出膛的火花交相辉映，撕裂了温和的风，发出凌厉的咆哮。
当第一地水珠落在Sephiroth高挺的鼻梁上的时候，他，跟那个男人一起看着倒塌的房子，意识到那个倒霉的家伙已经被废墟给埋了。等了整整一天的雨，代替他们宣泄着郁闷又无奈的心情。
Vincent把视线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看见一颗颗雨水顺着长长的银色发丝滑落，在昏黄的路灯下散发着水晶的荧光。被黑色皮衣包裹的修长挺拔的身体笼罩在梦幻的光辉中，让他想起了对死亡的恐惧。
猫一样的绿色眼睛看着他，浅色的眉锋向上扬起。
你让我错过了最后一班车。
银发男人挥了一下刀，有点孩子气地抱怨着。
Vincent想要微笑，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跟我来。
话语里包含着邀请与命令。他把枪插回套子里，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 Sephiroth简直无法恼怒于这种略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
把后背亮给一个杀手，这无疑表示了一种信任。
而自己，竟然跟着一个杀手去了他的家。
两双颜色迥异的眼睛仰望着同一片混沌的天幕，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雨，为何能够创造这样的奇迹。
水无法净化罪恶，但是当世界被水帘分隔，规律的水声犹如醉人的乐章，让动乱的心感到片刻的安宁，在黑夜的掩护下，在雨水圣洁的保护中，似乎所有的禁忌都可以被原谅。
可以原谅。
当他们紧紧相拥着激烈地亲吻着彼此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名字不过是一堆符号，它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他们像野兽一样狂暴地索取，撕咬着对方的唇舌，血的甜味在舌尖泛开，更加激起了原始的欲望。
这是一场战争，他们在有限的空间内施展自己的能力，想要占据上风。
风吹动着窗子，发出砰砰的声音，Vincent嗅到了雨的气息，潮湿的水汽让鼻腔非常舒适。一道小小的闪光划过宝石红的眼睛，他不知道那是真实的闪电，还是脑海中迸出的荒谬的念头。
想要放弃。
对于杀手，瞬间的动摇便会招来死神的爱抚。
从未有过的。
他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动摇。
当背部结结实实地撞在床板上的时候，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皮带绑在了床头上。
银发男人伏在他的身体之上，眉头拧起来，凝视着他。
外面经过的车灯匀速扫过房间，他忽然看见Sephiroth裸露的胸口正中，有一道逆十字的疤痕。
如同得到了一个暗示，他的身体骤然软下来，陷进床褥之中。
轻柔的吻落在脖颈上，他听见Sephiroth充溢着磁性的声音。
你也是组织的人，对吧。
衣服被扯开，温度略低的手指按在身上，有着同样疤痕的地方。
他盯着银发男人，没有说话，也不再挣扎。如同献祭一般。
Sephiroth的嘴角向上挑起，饶有兴致地审视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绿色的眼睛里有明亮的火焰在跃动。他有点开始明白自己会动摇的原因了。
我们是一样的。
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在皮肤上点起灼烧的欲望。
Vincent抑制不住地轻轻喘息着，侧过头看向窗外，天地间早已是大雨倾盆。
是啊，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年复一年，到底过了多久他都记不得了。
好像一直在做一个枯燥乏味的梦，直到外人打破这个脆弱的泡沫。
醒了又如何呢，也许只是沦落到另一个噩梦里去吧。
你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的绝望。他恍然听见Sephiroth在耳边轻语，但是他所能做的就是任凭自己被拽入深渊。
如果明天晚上我还在这里的话，我会告诉你原因。他想。
淡薄的阳光铺满房间的时候，Vincent睁开眼睛，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他从来没有起得这样晚过，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绑着。
下意识转过头，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身体上残留的痕迹纪念着发生的事情。
他用了一点力气把手挣脱出来，手腕已经磨破了皮。
然后他就这样赤裸着身体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
雨已经停了，天空覆盖着云朵，一点也不干净透亮。雨季就是这样的，让人感觉到压抑的沉闷。
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心里突然生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Sephiroth拎着东西打开门之后，第一眼就看见Vincent把烟头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在干什么。他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拽住黑发男人的手。这很有趣吗。
Vincent仰头看着他，什么都不说的一直看着，就在Sephiroth快要不耐烦地走开的时候，那张清俊而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个笑容。
非常非常美丽的微笑，如同沾着露水的玫瑰。
这让Sephiroth感到很意外，他不由得也笑起来，弯下身去，柔软的舌头扫过灼伤的皮肉，然后他吻住Vincent的唇。
我讨厌这种味道。Sephiroth这样说，然后把剩下的香烟连同盒子一起捏成一团。
他知道，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当然这也是他所期望的。
Sephiroth亲吻着他的额头，这个角度恰好能够让Vincent看见银发男人胸口的疤痕，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
然后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平凡的雨季的第二天，Vincent决定从棺材里爬出来，沐浴夺目的光明，纵然是清冷妖娆的银色月光。
他沉睡得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该如何活着。
饭菜的香味在客厅里打着旋，Sephiroth坐在他对面，就好像他们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一直生活在一起。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不同于雨水的味道，那么的令人感到安心。Vincent把热水开得很大，让蒸汽充满小小的浴室。
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早九晚五的两点一线式生活。
单调，却又温馨。
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另外那个人蜷在沙发上，翻着散落在屋子各个角落里的成人杂志，展示出一种无害的姿态。
其实他并不清楚Sephiroth的意图，但是那无所谓。就算没有感情的成分，就算只是一种发泄，只要他们都愿意，这样子又有何不可呢。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听见他的脚步，Sephiroth随手把书甩在一边，又扔了条毛巾给他。
长发比较难弄干的吧。
你应该知道。Vincent说道，弯下腰去收拾乱丢的杂志，衣着暴露的各色女人妩媚地笑着，通通被他塞到了床底下。
身体突然被强行抬起来，一只手从大敞着的浴衣领口探进去，低于自身体温的冷度在肌肤上游走。Sephiroth拨开依然潮湿的黑发，用嘴唇碰触他的颈侧。
舌尖品尝到了温柔而哀伤的气息。
Vincent微笑起来。有时会露出强硬霸道的气势，这个时候却又像一只撒娇的小猫，Sephiroth是个让他琢磨不透的人。
手指感受着银色发丝的柔滑，然后揪住它们用力往下扯。Sephiroth被迫仰起头，在那冷翠色的眼瞳中，Vincent没有看见任何的感情变化，于是他吻住那线条优雅的唇，带着居高临下的掠夺，以及作为雄性生物与生俱来的征服欲。
脚碰到落下的一本书，他不客气地把它也踢到床下，那一瞬间，他想起来在那个阴暗小空间的某个角落，还有一把0.38口径的手枪。
夕阳没落不久，淅淅沥沥的雨丝又开始装饰着窗子外面的画。
灰色的钢铁丛林中，他们是一匹匹孤狼，拥有血性与凶残的本能。
用近乎凌虐的方式来获得占有的快感。
最后Vincent技巧地勾住Sephiroth的腿弯使得他失去平衡，顺势把他按在床上。
外面的灯光洒在Sephiroth英俊的脸上，形成深邃的阴影。他伸出手臂勾住Vincent的脖子，让他们贴的更近。
你赢了。他喘着气，细细地低语，然后露出一个充满意味的坏笑。不过下一次我会扳回来的。
那具充满力量的躯体在银色河流的点缀下，竟然显得格外柔和。
Vincent轻吻着他，添去那美丽的嘴唇上渗出的血丝。此刻的Sephiroth像充满着邪恶诱惑的妖精，浅碧色的眼眸盈溢着水汽，喉咙里软软地呻吟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爱抚。
带着水汽的空气擦过赤裸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卷着浓情的热度融入暗夜的荒芜。
很快的，Vincent惊讶地发现，身下的人远非他原来所想的那样放纵，他感觉到青涩甚至圣洁的气息。在他意识到Sephiroth是第一次的时候，他已经近乎粗暴地完成了进入过程。
银发的天使没有露出太多痛苦的表情，他用力地咬着Vincent的肩膀，把尖叫声吞了回去。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们身体上留下彼此带来的印记，但是对于Vincent来说仍然是美好的，相对于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扮演着杀人工具而存在了很久的人，一点点友善的触碰也能让他感激涕零。
他回想起来，他们相遇的那天，闷热而潮湿，那柄闪光的长刀一点沾过血的痕迹也没有。
也许他并不像自己这般罪孽深重。
银发男人揽着他的肩膀，慵懒地用嘴唇挑逗着他的耳朵。Vincent，你这个红眼睛的恶魔。
听到这样的话语，他心里的罪恶感无端地减轻了些。
自从Sephiroth出现在生活中，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在洗刷着自己的罪孽。
虽然铁灰色的背景没有改变，雨点落下的轨迹也没有改变，但是他知道，他已经不用再回到过去了。
他再也不去思考Sephiroth跟他一起生活的缘由，也许就是哪个他无意中念到的神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窗外的雨丝随风飘落，冷灰色将世界熔成一块底片。
他们相拥而眠，在这个不足40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创造独属的伊甸。
这里的雨季并不很长，当下雨的间隔开始拉长的时候，Vincent感觉到失落在心里蔓延。如果一直活在混沌中，不会快乐，但是也不会因哀伤而悲恸。只要品尝过一次禁忌的果实，就再也无法忘记那甘美的滋味。
他知道，他已经拥有了过多的温馨时光。
多到需要用剩下的时间来作为偿还的代价。
只有在这个雨季短短的几天时间，他，是活着的。
你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扫过肩胛的某处，快感引起的战栗让宝石红的视线聚焦。Sephiroth看着他，脸上带了点不满的神色。
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然后意料中的，翡翠色的眼中划过凌厉的锋芒，银发男人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像饿急的吸血鬼。
疼痛的剧烈程度让他知道伤口一定见了血，但是这与以前受的枪伤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勾住Sephiroth的肩膀，在他的口中尝到自己的血的腥甜味道。
我在想，我们的时间，到哪里是终点。
Sephiroth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
永远不会有终点。银发男人这样说。Vincent，你是属于我的。
曾经持刀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脖颈，卡紧，似乎要拌断命运的齿轮。
他保持着浅浅的微笑，闪电划破黑暗，倾盆的雨声也没办法掩盖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如果这个雨季没有到来，我是不是，永远也无法遇见你。
Vincent顺着他的手臂，抚上坚实的胸膛，指尖停留在那个代表罪恶的逆十字上。
你不是组织的人。枪手的声音很轻，犹如蝴蝶在雨中挣扎着挥动翅膀。这个疤痕的两条线是有特定的角度的。
Sephiroth静静凝望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如精致的大理石雕像。
如果这个雨季不会结束，我是不是，能够不失去你。
武器那刺鼻的铁器味越来越近。
红色的眼瞳再不复以往的冰冷坚硬，他的所有防护都已破碎。
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Vincent把双手摊在身体两侧，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跟我走。话语的尾音伴随着阴云的碰撞，闪电晃过，Sephiroth紧握住他的手，眉目间神色坚毅。跟我走。他说着那时他说过的话，所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雨，密集成帘幕。
几乎可以听到纷乱的脚步声。
他轻轻笑了出来。不可能的，Sephiroth。他把手按在自己的疤痕上。这里，埋着芯片。
我逃不掉的。
杀手一旦产生了感情，就如同猛兽失去了猎食的欲望，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为了利益组织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像对待饲养的动物一样监视着每一个杀手。
在一起的第二天，Vincent发现他们还活着，这就证明了Sephiroth不可能是组织的成员，组织不会允许两个杀手相互接触。但是，处分只是迟早的事情，能够拖了这么久，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该再有奢望的，你不配对生活有更高的要求。
他知道，组织的人已经来了。
你走吧。Vincent撑起身体，抓过佩枪，金属的冰冷渗透到内心深处。
至少，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Sephiroth按着他的胸口，以一种缓慢的动作，把他推回到床上。
我说过。那双摄人心神的绿色眼睛绽放出异样的光芒，银发男人贴在他耳边，冷冷地说。你是属于我的，Vincent。
让我带你走。
蓦然间他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那把长刀已然自疤痕没入身体。
雨，继续垂直而落，然而水流不再寒冷刺骨。他感觉到一阵温暖传遍整个身体。
银发天使的黑色羽翼扫过他苍白的脸颊，视野中鲜血与浅碧色绞在一起，一切都失去了重量。
如果这个雨季不再是雨季，你还会不会是你，我还会不会是我……
我不知道啊。
黑发男子慢慢阖上玫瑰色的眼眸。留给我自主思考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我只知道，无论有没有这个雨季，我都会爱上你。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瞬，似乎有明媚的阳光洒下。
雨季，结束了啊。
这个城镇总是很干燥，他开始怀念那个每年有一段时间是雨季的地方了。
不过今天的天空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说不定会下雨。
他一直站在窗边，当第一滴水自天空坠落时，他看见等待的人进了院子。
接过男人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不小心牵动了旧伤。
伤口又疼了么。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银发男人跟着他走进厨房。
已经没事了。他笑笑，把袋子里的东西分类放好。
Sephiroth扳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强硬地解开他的衣服，露出胸前的逆十字疤痕。
对于他不时的这种有些任性的做法，Vincent唯有苦笑。没事了。
但愿。Sephiroth仍然仔细地查看着。幸亏他们没有把芯片埋得太深，不然我就得把你的身体剖开了。
啊，是啊。他轻轻应着，抱住Sephiroth，把下颚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应该感谢你的，把我从炼狱里解救出来。
银发男人用一个吻来代替了话语，唇舌纠缠着，细细品味着彼此的甜蜜。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里纵然会下雨，但是雨季终是不在了的。
雨季已经结束，他们的故事将会延续下去。
直到最后一滴雨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