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I Dormancy】


Episode 1


“秒速:245;动力:534;气压,119;模拟就绪,准备开始!”

悬挂在虚拟训练室墙壁正中央的巨大显示屏出现了倒计时的字样,连接着显示屏的主机面板上数十个显示灯同时亮起,各项参数已经达到了维罗妮卡运转的最大数值。

银发英雄站在面目狰狞的贝赫摩斯前,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仿佛眼前由于系统bug而产生的怪物,只是一只伸手就可以掐死的蚂蚁。

亚历克斯隔着防弹玻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训练室内的一切,才加入神罗科学部不久的年轻研究员看到英雄胸有成竹的气场,赌气一般地继续扭动着动力旋钮,但动力旋钮仿佛故意与之作对一样纹丝不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诡异静谧的气息萦绕着整个训练室。

银发英雄伸出左手,一把寒光凛凛的太刀应召唤而来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这是一把同样由虚拟数据构成,但各项参数均可以媲美本尊的特供武器。


“轰——!”


训练室内传来巨大轰鸣,与此同时防弹玻璃自动开启维护模式,一层淡紫色的不透光膜覆盖在了训练室外侧,四米见方的训练室就此变成了另一个隔绝的世界。

亚历克斯还没来得及看清训练室内发生了什么,维罗妮卡已然自动重启,这说明了一个问题——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一瞬间,研究员甚至有些期待“1ST SEPHIROTH - Failed”的字样出现在显示屏上——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这个初出茅庐菜鸟研究员明天就可以获得一间独立办公室与那些A级的大咖平起平坐了。

他可是制造出了能打败萨菲罗斯的怪物啊!

不过白天做的梦终究是白日梦。随着待机模式结束的警示音,训练室入口控制器的操纵杆滑到了ON的凹槽上。训练室周遭仍然泛着湿冷的水雾,亚历克斯看到银发英雄走出训练室,风仪严峻,步履从容,而且——毫发无伤。

亚历克斯顿时想仰天长啸,至少要用能震碎眼前这间训练室玻璃的分贝。不过这么一来,他不仅当不成大咖,恐怕还要被扣上毁坏公务的罪名卷铺盖走人了。

四十五分钟前,萨菲罗斯突然出现在值班的菜鸡亚历克斯面前要求其开启模拟训练系统,语气温和但带着一丢丢的不容置疑。菜鸡看到平日里只有电视里能见到犹如一尊神祗的神罗英雄突然空降在自己眼前,先是大脑真空化了一下,随后双手就不受控制莫名其妙地摆弄起了维罗妮卡的操作界面。


萨菲罗斯的时间掌握得简直不能更好了。这个时段,所有训练主机均处于锁闭维护状态,除了维罗妮卡。因为这台高精尖的主机需要有科学部主管的最高权限才能进行系统数据的更新与维护。


虽然甚至自己是个菜鸡,而且是那种默默无闻、为了科学献出了自己全部的青春、拼死拼活从三线不知名小城镇考入米德加的大学、并一直用全额奖学金维持生计的典型理科菜鸡,但亚历克斯是一个有理想和抱负的人,从进入大学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要用自己的头脑和技术称霸神罗科学院,并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成为起到关键性,不,转折性作用的人。

这样的亚历克斯,一直在暗中开发一套强度秒杀现有全部神罗虚拟战斗系统的程序。同时亚历克斯还充分发挥了知识分子的清高——这套名为奥罗拉的程序只能以维罗妮卡为载体运转。自从开发进度过半后,亚历克斯一直期待能亲自在维罗妮卡小小地试验一下自己的成果,却苦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而萨菲罗斯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

但是他现在全盘失败了。


门又开了。但这一次不是训练室的门。

一道人影匆匆在亚历克斯眼前掠过,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他都没看清来者的面目。

“萨菲罗斯!”这次亚历克斯看清了,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不速之客,是同样身为1ST战士的安吉尔·赫利将军。

完了,如果奥罗拉的事情被向来行事严肃的安吉尔将军发现,自己要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被炒鱿鱼的下场了,搞不好会被送上神罗法庭……

于是亚历克斯开始观察形式,准备脚底抹油。

“萨菲罗斯!你这样……合适吗?”结果安吉尔·赫利好像对这位年轻的研究员以及其正在暗中研究的项目毫无兴趣,径直对着站在训练室门口的萨菲罗斯开口。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瞻前顾后,安吉尔。此外战斗系统是什么时候更新的?这次的分量很足啊。”


亚历克斯脑子里轰一声,说到重点了。

“什么?”安吉尔果然不明就里,“维罗妮卡的战斗系统更新?不过……萨菲罗斯,你的伤口没事吗?就这么跑出来训练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出乎亚历克斯意料之外,安吉尔根本没有纠结战斗系统的问题,其实神罗的顶级设备维罗妮卡,他似乎更关心眼前的银发英雄。


经安吉尔这么一说,亚历克斯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萨菲罗斯此刻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神罗大楼——南方的米迪尔攻坚战正进行到最关键的地步,萨菲罗斯理应在第一线战斗,然而此时这位在五台战场上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又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甚至浑身还弥漫着一种“闲着没事四处乱跑”到虚拟训练室来打发时间的既视感。


“连你都这么问了,安吉尔。”萨菲罗斯的面色却突然冷峻了几分,虽然他看上去依然是一副沉静的模样,周遭的气氛却突然急转直下变得冷冽起来,“我是不是就有必要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蹊跷了?”


安吉尔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接话,一时间像是忘了台词,尴尬地换了个站姿后情况似乎也没有得到缓解,他避开对方的视线,把目光转向了透亮的玻璃,“只是……关心一下而已。”

请问这是什么诡异的发展?神罗大佬之间互相就是这样相处的吗?亚历克斯有点转不过弯,但似乎关于自己的警报已经解除了,既然两位大佬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那么留在这里听听八卦到时候去墙壁市场当做小料卖给八卦报纸也是不错的选择。


萨菲罗斯看着安吉尔,绿色的瞳孔中流淌着类似浓密生命之流的光泽,他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随后勾起了嘴角。

这是亚历克斯第一次见到萨菲罗斯笑。

在此之前,无论是采访节目还是其他由神罗策划的现场直播,甚至是布满大街小巷的各路报纸,都从来没有一次捕捉到过这位面容英俊却冷若冰霜的英雄的笑容。

在亚历克斯看来,萨菲罗斯笑起来很好看,至少现在这个笑容,是一种干净、透彻又有点温暖的笑容,带着一种直击人内心的力量。亚历克斯用三个月的工资保证自己性取向没问题,但这一刻他必须承认,自己被这个笑容感染了。


“谢谢你的关心,那不如就关心到底吧。”萨菲罗斯解下绑在手臂上负责在战斗中采集生物讯息的监测仪,递给安吉尔,“到休息室帮我站两个小时岗,别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在。”


Episode 2


当萨菲罗斯的身影消失在LV46层走廊的时候,亚历克斯飞一般地逃出了训练室,一来他感觉落单的安吉尔将军马上就要和他秋后算账了,二来现在赶回去删除数据或许还来得及抹去自己偷偷动用维罗妮卡的“罪恶行径”。

一路上他重新思考了一下两位大佬寥寥数语的聊天记录,奈何他的大脑实在无法处理如此言简意赅的复杂信息,但他隐隐记得安吉尔提到过“伤口”这个词,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本应在战场的萨菲罗斯会出现在神罗大楼内也就可以解释了。

亚历克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如果要是把这件事当做情报贩卖给来自五台或其他神罗敌对地区的间谍,自己可就发财了——

然后下场估计会比那只死在萨菲罗斯刀下的贝赫摩斯更惨。

不过……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伤害到萨菲罗斯的东西吗?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虽然刚才萨菲罗斯简直状态极佳,他甚至还一击秒杀了被亚历克斯调到十倍力量的贝赫莫斯。


顺利删除了全部记录后,亚历克斯却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憋屈。

他将这种情绪归结为“被萨菲罗斯的光芒蛰伤了”。

受到伤害的现代米德加单身狗此刻找不到可以被安慰的恋人的臂弯,于是打算采取大多数同类型人最普遍的解决方式——前往墙壁市场。

墙壁市场是一个充满“米德加烙气息”的地方,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作为下层米德加的代表场所存在。但对于亚历克斯这类生活在上层米德加的边缘人士来说,这就是一座隐藏在贫民区的销金窟。

某本无病呻吟的旅游杂志曾经写道过,外地游客来到墙壁市场或许不会有什么感想,毕竟这处灯红酒绿的街区看起来就是一处“不需消费水平的娱乐场所”。的确,人们能够在这里找到一切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的娱乐,五花八门物美价廉,对游客而言这也就足够了

但所有米德加本地人或许都会对这里怀着一层复杂的情愫。透过在夜幕下交互闪烁的光影,米德加人在墙壁市场看到的是圆盘下方各路帮/派的明争暗斗,不露真名的权贵与背景深厚的蝼蚁相互勾结,西装革履的精英与在下水道中避/税的商贩交换情报,笔笔不见光的交易以秒为单位不断达成,从各个看似无坚不摧的机构中飞出来的情报如苍蝇一般满天飞舞。亚历克斯并不是米德加人,却对此深以为然,他坚信着同事坎塞尔曾对他讲过的话——这一秒在墙角乞讨的孤儿,下一秒或许就会被不知名的大人物选为禁/脔一步登天。昨日还在街边贩卖低廉情报的瞎眼老汉,今天也许已经坐在了古留根尾老爷的贵宾席上数着大把大把的钞票。

墙壁市场就是这样一个纸醉金迷不可思议的地方,而很多人认为墙壁市场就是整个米德加的缩影,巨大的米德加几乎也是以相同的法则运转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墙壁市场多少还有一定意义的自由和不确定性,米德加则是被名为神罗的垄/断企业牢牢控制在掌心的。

当然啦,狗屎运一般不会掉落在亚历克斯这种人头上,他所能指望的东西仍然只有科学,“深奥的,玄妙的,没有止境的科学。”——这句话出自他所崇拜的宝条博士。


他像往常那样先到酒馆里看了一会儿足球直播,神罗鹰队和神罗熊队的德比永远是全体米德加市民的最爱。当球赛进行到半场时比分仍然停留在0:0,亚历克斯觉得实在无聊,就提前离席打算到MAN MAN MAN中看一场拳击。虽然眼下正处在战争阶段,但米德加市民们顶多会产生一丢丢侵略者欺凌弱小的愧疚感,而不会有危机感。所以一切娱乐活动照旧,该宿醉的宿醉,该贪欢的贪欢。

然而当亚历克斯走到MAN MAN MAN门前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往日欢呼的热浪。

因为一具尸体,不,这样下定论为时过早,一个赤身上身的中年男人横躺在MAN MAN MAN的门口。

最醒目的是,那个男人的腰部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发紫色的血正从伤口中汩汩流出,这时男人恐怕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了剧烈的颤抖,周围围观的人不少,却无人上前相助。

亚历克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男人的伤口呈现整齐的半月形,与神罗的巡街机器人69式的附加武器吻合。看来这个男人一定是在巡街机器人作业的时候上前妨碍,结果被判定为敌人当场“处理”掉了。

那时候的亚历克斯,理所当然地就这么想着。

“被神罗判定为敌人的人,必须被清除,因为那是神罗。如果不幸误判,那也没什么办法,因为那是神罗。”

似乎选择性地忘记了眼前这个人仍然活着,仍然有抢救希望存在这一事实。

不只是他,所有的围观者,恐怕全都是这样想的。


直到有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

那毫无疑问是个外乡人,或许可以直接说是一个不懂米德加生存法则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面目清秀的年轻男人,苍白的肤色把一双清澈的红眸映衬得熠熠生辉。此时那双眼睛里却只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感情,他径直冲到那个可怜人身边,俯下身开始检查对方的生命体征,在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之后,男人摘下领带绑在了对方的左手臂上。

此时亚历克斯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男人左手臂上也有一道伤口,只是那道伤口非常清浅,像是被钢琴线一类的东西所伤。

“这里有医生吗!”处理完对方的伤口后红眸青年抬起头,冲着人群喊道,意料之中的,没有答复。

“这人快要死了!你们没看到情况有多严重吗!我再问一遍!这里有没有医生!或者谁联系一下急救中心好吗!”

急救中心?现在米德加还存在这么过时的机构吗?亚历克斯有些困惑,自己老家最后一间受地方政/府调控的急救中心,已经在自己离开的那一年被取缔。


依然没有人回应男人的话,亚历克斯看到大多数人都只是麻木地站着,不远处有几个人开始低声议论,言辞之间隐隐透着嘲讽。

躺在地上的伤者又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该死!”红眸青年脱下西服外套盖在了病人身上,同时抓住了病人的手低声安慰,“你再坚持一下,我给急救中心……”

伤者突然猛地抽搐着侧过身喷出了一口紫色的血,那血的颜色实在太反常,刺得亚历克斯的瞳孔生疼。但作为神罗的内部人员,他知道血液和巡街机器人释放的毒素产生化学反应后会发生颜色变化,如果血液变成了这个颜色,那么这个人会在一小时内迅速死亡。

他突然觉得这件事一定哪里出错了,对方或自己一定有哪里处理得不对,可是他想不出这种违和感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人群中又传来了一阵骚动,亚历克斯突然听到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人们开始噤声,随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是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


刚才分别不久的银发英雄从自动分成两队的人群中间快步走来,英俊的面容依然呈现着如湖水一般神秘的沉静。萨菲罗斯站定在亚历克斯身边,他似乎认出了这位菜鸟研究员的面孔,低声询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亚历克斯顿时当机,他就是个围观的,这事要从何说起。

那边却又听到病人传来异常刺耳的呻吟声,转眼看去却正好捕捉到了那人的瞳孔失去焦距休克过去的一幕。红眸青年似乎也被病人急转直下的情况搞得束手无策,不过他似乎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战士,懂得一些急救的基本常识,他很快就将病人翻到正面安置好,开始了手法娴熟的胸部按压。

“放手。”亚历克斯听到身边的英雄淡然说道。


这!就!是!气!场!——这是当时亚历克斯唯一的感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萨菲罗斯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这么非同凡响。如果换做是他,他绝对立刻放手丝毫不犹豫。

但红眸青年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已经没救了,放手吧。”萨菲罗斯又开口,语气仍然听不出喜怒。


红眸青年依然在坚持着。那种争分夺秒拼命去挽救一个人生命的画面,亚历克斯以前只在神罗出品的宣传片中见过,是为了歌颂那些在战场前线不遗余力挽救神罗战士性命的医生们。但亚历克斯知道那其实是在作秀,战士的体质是很特殊的,那些普通医生对负伤战士的康复没有任何帮助。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这个人不是也没有必要作秀。他毫无理由地在没有人会看到的地方,这个无时不刻不在滋生罪恶的六番街,拯救一条无甚意义的生命。

可为什么这个人没有拯救的意义?大家难道不是同样生而为人吗?神罗机器人的误判为什么要米德加居民为之买单?神罗所宣扬的信条就一定是米德加居民的法则吗?

问题一旦出现,就会接二连三地衍生。亚历克斯摇了摇头。把这些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

突然,已经死寂数分钟的病人的胸膛有了微弱的起伏。

所有人都看到了,当然也包括红眸青年。

仿佛受到鼓舞一般,红眸青年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压上了对方的唇。

吹入一口氧气,随后起身稍作停留,再重复上一次的动作,红眸青年开始对素不相识的受害者实施人工呼吸。

亚历克斯突然觉得他已经无法再看下去。

心情太复杂,不知该如何形容,或许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动摇了。但这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太年轻,还没有足够强大和成熟的内心来应对这种不同世界观的冲击。如果自己能像宝条博士那样冷酷坚定,大概此刻就不会有这样愚蠢的反应了吧。


身旁的银发英雄拨通了某一个电话,亚历克斯隐约听到了对方的人工应答,是神罗中央医疗总局,仅为部门主管及以上的神罗员工提供服务。

挂断电话后,萨菲罗斯冲着已经实施完抢救坐在一边喘着粗气歇息的红眸青年走去,亚历克斯鬼使神差地跟在了他身后。

“医疗直升机已经在路上了。”

红眸青年抬眼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神罗英雄,那对红色的瞳孔与对方眼中的深绿相互触碰的时候,亚历克斯觉得,双方都惊怔了一瞬。

那本该是两种无法相容的色泽,可这个瞬间,当它们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却化为一种莫名的和谐彼此交融。


“这么低的圆盘,够直升机的起飞高度吗。”红眸青年移开视线问。

“走紧急通道。那里不设圆盘。”


红眸青年沉默了半晌,随后点了点头,抬眼看着萨菲罗斯认真地说道,“谢谢。”

萨菲罗斯微微点头,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在神罗任职吗?”


红眸青年听到“神罗”两个字的时候眉头一紧,但仍然回道,“文森特·瓦伦丁。”

并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周围的人群这个时候似乎才从“英雄萨菲罗斯的出现”这一事件所带来的震惊中平复,纷纷拿出终端开始拍照录像。亚历克斯下定决心出声提醒他这一现象,毕竟他记得萨菲罗斯似乎并不希望别人得知他在这里。而且他应该比亚历克斯更清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不合理的。


但显然亚历克斯的担心有一次变成了多余。神罗英雄对周围状况的灵敏度远超过菜鸟研究员,萨菲罗斯一把将那个文森特从地上拽起来,然后举着手机对亚历克斯晃了晃,“我给了你调度医疗部队的权限,你来负责善后。”


说罢也不管红眸青年是不是一脸狐疑试图挣扎,便拽着他从一排举着手机录像的围观群众的面前扬长而去。


“什么???等一下!”感受到口袋中手机传来“叮”一声的亚历克斯,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何时得知自己的终端代码的。


Episode 3


萨菲罗斯从酒架上取下一瓶漆黑色包装的红酒盛满了手中的杯盏,并随手指了一下身后琳琅满目的酒品,对着眼前认识不到一个钟头的红眸青年说道,“自便吧。”

“谢谢,但我不爱喝酒。”文森特的目光在酒架上徘徊了一圈后回到萨菲罗斯的脸上,“无论如何,谢谢你刚才所做的。”

“你还没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是神罗职工吗?”

“我……”文森特迟疑了一下,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无奈,“真说不上来是不是。”

“哦?”萨菲罗斯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个答复。


文森特似乎被萨菲罗斯不紧不慢却富有压迫性的追问搞得无所适从起来,顺手抓起一个倒扣在吧台上的空玻璃杯翻转起来,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复。

他们坐在一家名为“Garnet”的酒吧中,是墙壁市场少有的慢吧,虽然划归在蜂蜜之馆老板的名下,但那位“日理万机”的老板似乎早已忘记了这个门课却落的地方。通常这个时间客人们更喜欢泡在喧闹拥挤的俱乐部里,于是Garnet变成了一个难得清静的密谈场所。


“我可以给你解释,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现在的年份。”仿佛下定决心,黑发青年直视着萨菲罗斯的眼睛。

萨菲罗斯在对方红得清澈却又缱绻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在四目相对的某一个瞬间里,他又感受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彼此注视时那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难以形容,但的确妙不可言。那种感觉直接促使着他不经大脑就拎起了对方的手一路来到这里。

“我叫萨菲罗斯。现在是1999年。”于是他迅速回答了。

文森特却像是触电一般地颤抖了一下。

萨菲罗斯狐疑地蹙起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背后的故事并不简单。


片刻之后,文森特认命一般地低下头,同时抓紧了手中的玻璃杯,萨菲罗斯注意到他的指甲甚至因为压力而泛起了白。

“果然是这样。”他长出一口气,低头说道,“我现在明白了。”

“解释一下。”萨菲罗斯被对方无头无尾无原因的话语搞得有点不耐烦。

“我是一名塔克斯,如果现在这个机构仍然叫这个名字的话。”文森特抬起头,再一次对上萨菲罗斯的视线。

萨菲罗斯点点头,虽然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塔克斯的确存在,但是作为神罗军方的间谍机构而在各个领域活跃。眼前这个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和萨菲罗斯印象中的塔克斯丝毫不沾边。

“今年是我正式成为塔克斯的第四年,但我是在……1977年加入塔克斯的。”


起初萨菲罗斯以为文森特在和自己开玩笑,但他注意到了别在文森特胸前的T字样胸针。那是一枚纯银打造的胸针,光泽仍然饱满亮丽,他读过一些神罗公司的史料,在二十多年前塔克斯成立之初,奖励那些精英成员的方式的确是颁发勋章。而在那些形态各异的勋章中,最高级的一枚就是这个“T”字。


“你想说你来自二十年前吗?”

“大概……就是这样。”

胸针或多或少使文森特的供词有了根据,但时空穿越这种事情仍然趋近无稽之谈。不久前在墙壁市场,文森特的确做出了一些有别于正常米德加居民的举动,这并不意味他的片面之词能有多大的真实性。

萨菲罗斯再一次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除了那双折射着些许凌厉的眼睛,其他一切都是苍白,纤瘦,冷清的。这个人身上布满了谜团,他匪夷所思的供词又让这一切附加了一种名为“年代”的遥远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萨菲罗斯脑海中萌生。

他要测试这个人。然后让他为己所用。

这是一个不了解米德加法则却具备在米德加生存的基本能力的人。也许这样一个人是最适合帮助自己解开一些未解之谜的人选。


“难以置信。”萨菲罗斯沉默了片刻,面不改色地说。

这是他的惯性动作,尽可能不夹杂任何语调、不暴露任何感情地与他人对话。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谦虚和礼貌。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或许更像是挑衅,比如同为1ST的同事杰尼西斯就是这么理解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但我比你更疑惑,因为我那时候……自杀了。”

萨菲罗斯眯起眼睛,等待对方下文。


“我应该已经死了。但是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我知道这里是米德加,因为我看到了圆盘……在我那个年代圆盘还没有完全竣工,只是一番街到五番街的区域范围内建设完毕,二十年前从这里往上看,还能看到天空。”文森特指了指窗外,此时那里是一片漆黑。


“你应该知道星球本身存在自我意识,也许它有它的安排,而你还不到回归的时刻。”萨菲罗斯注视着文森特所指的地方,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不加思索与修饰地直接复原,结果就是当此言一出,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端起酒杯轻呷一口,陈年红酒十分浓烈,他刚才喝得太急,酒精顺着舌尖一路滑到喉箍,直到现在还在火辣辣地痛。但他极为迷恋这种感觉,此时此刻他认为自己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痛感。

“作为二十年前的人,想在这个时代存并不容易。”

“我发现了,比如某一天横/尸街头不知死因。”文森特的语气里有一点嘲讽。“不过,神罗依然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这一点和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版图的变化不小。70年代的时候神罗只有米德加,以及西大陆上几个贫瘠的城市。现在魔晄炉遍布着整个东大陆,南方的米德尔要塞也很快会被攻陷。你能感受到现在是战争期间么?”

“战争?”

“同时有两场战争在进行。南部战争和五台战争。不过前者正在胶着,后者已经快结束了。目前的战况是神罗调派了十五万人的军队去攻击米迪尔,整个南大陆的居民至多也只有四十万人。兵力悬殊自不必说。总之,那个人的野心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实现了。”

“那个人?皮尔吉丹特·神罗吗?”

“很遗憾,身居高位的人在这二十年里并没有改变。”


如今在位的神罗公司董事长,是一位极富盛名的军事与商业天才,自少年时期一场飞来横祸被意外推到董事长的位置上后,将这家本以制造兵器为主营业务的神罗公司,打造成了垄/断整个星球资源的超级能源大公司。这个过程只用了二十余年。当然其中魔晄炉功不可没。

魔晄炉是一种能够采集星球的自然资源“生命之流”,并压缩成“魔晄”作为资源投入使用的设备。魔晄较之一般的能源实在具有太多的优长,以至于当魔晄投入使用后,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在第一时间放弃了传统的能源转而投向魔晄的怀抱。数目巨大的订单纷至沓来的同时,皮尔吉丹特的政/治野心也悄然暴增。这直接导致了神罗私自组建军队四处侵/略扩/张的局面产生。


米德加曾经有自己的市政厅和完备的地方行/政/体/系,但在神罗的霸/权地位被确定后,这个机构就沦为了神罗公司的附庸。如今的米德加早已不是那个蜷缩在不毛之地、依赖从卡姆与朱浓海港进口维生的荒芜都市,俨然已是一座百态丛生、森罗万象的超级大都市,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国籍与肤色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涌入米德加,为了金钱与地位,为了在神罗的军队里实现他们的英雄之梦。

……但是无论如何,一支并无历史的军队竟然能打到今天这样大的规模,并具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这件事本身直到如今也疑点重重。

“他的野心是什么?”

“征服全世界。能够买通的地方就建设魔晄炉,买通不了的地方就武力征服。全球最硬的骨头五台他用了七年才勉强征服,还没怎么做调整就把军队塞到米迪尔去了,还有零零星星一些区域不愿妥协,比如可利尔和秃鹫要塞。但以现在的兵力来说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杯中的酒终于见底,萨菲罗斯依然沉浸在浓烈火辣的口感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酒精就算无法帮他理清头绪也能帮他驱赶部分理不清的纠葛。不过唯一的麻烦在于宝条对于这类事情一向很敏感,如果被他从血液里检测出酒精后果会比较严重就是了。


“近期我会一直休假,如非必要不会回到米迪尔的战场。正好我有一些私事需要调查,公司里没有太多值得信赖的人,你有没有兴趣来做这件事?我记得你说你是塔克斯……”

“先等一下,”文森特摆摆手,有些无语地看着萨菲罗斯,“进度未免太快了,我听的出来你对目前的政/治局势颇有心得,但介不介意解释一下你到底是何许人也?上来就要委托一个陌生人调查私事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何况虽然过去了十八年,公司里可能还是有许多认识我的人不是吗。”

“你现在住在哪里?”

“诶?”文森特看上去像没想到萨菲罗斯会答非所问,“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只要你不是今天刚‘空降’到这个时代还没来得及和任何人接触,你可以向你在这里认识的任何询问我是谁,他们会给出比我更具体的答案。”

“莫非你是这个时代的凯文·弗兰克林?”文森特眯起眼睛像是并不满意萨菲罗斯的回答。

银发将军正在倒酒的手停顿了一下,猩红色的液体溅在了木制吧台上些许。

“什么,这个年代他还在流行?”黑发青年睁大眼睛问了一句。

“经典只要还活着,就能流行到永远,是这个道理。”萨菲罗斯把目光转回到漆黑色的酒瓶上,淡淡回道。他的确没想到文森特会抛出自己最喜欢的摇滚乐手的名字来调侃,虽然这一点杰尼西斯和不少人都吐槽过,但他一直都对弗兰克林充满黑色幽默的创作风格情有独钟,大音乐家的每一张专辑他都是收了数量极少的签名黑胶盘。

文森特看着萨菲罗斯,眼中闪动熠熠光泽,“我也很喜欢凯文·弗兰克林,但十八年前他就不待见神罗,难道现在放弃立场了吗?”

“依旧如故。”萨菲罗斯耸耸肩。

“……”文森特似乎意识到他把话题扯远了,年轻的塔克斯再次玩弄起了手中的酒杯,似乎这是他在思考时的惯性动作,但萨菲罗斯猜测在凯文·弗兰克林这位并不在场的名人的力量作用下,对方或许已经在认真考虑自己的提议了。


“此外十年前塔克斯进行过改革,除了管理层外,组织里不会留有三十岁以上的人。我不认为除了塔克斯的主任以外你会在公司里有任何熟人。”

“主任?”

“现任主任叫维多。”

“他当了塔克斯主任?!”文森特低声发出惊呼,随后萨菲罗斯看到眼前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红色的眼睛里顿时布满宛如春光一样明媚的色泽。

“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们是同届,当年他一直都是吊车尾。”


萨菲罗斯突然很想笑。维多向来以以手段严酷雷厉风行不苟言笑不近人情闻名,他不仅以精英自居,更是以苛刻无比的精英条款来要求塔克斯众人。这样一位铁血主义的情报专家,居然当年也有过当吊车尾的黑历史。

果然人不可貌相。


“维多目前在可利尔执行任务,短期内不可能回来。你碰不到他的。”

“不只是塔克斯,神罗有很多我不方便碰面的人。”文森特垂下头,“……我很想帮你,但恕我直言现在回到神罗怎么看都不是个太明智的选择。”

“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萨菲罗斯突然抓过文森特的右手,将其手心向上放在了桌面上,随即在掌心写下了一行字。

“这是我的终端号,明天的这个时候就会失效。你大概没有终端,那就在借终端的时候连同我的身份一并咨询好。做好决定就到神罗大楼临近四番街的F-2入口去找一个叫曾的人,你报上名字就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萨菲罗斯……”

“我并不是要你为我无偿卖命。你会有很高的薪水,住宿我也会帮你解决,还有绑定无限网络流量的终端。”萨菲罗斯想起早上报纸夹缝里的招聘启事,直接拿来篡改一番就套用到了文森特身上。

“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也很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Episode 4


萨菲罗斯给予亚历克斯上将的权限后不久,写有神罗公司· 急救字样的直升机就抵达了现场。对于绝大多数的围观者而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中央急救中心的直升机,于是米德加纷纷沿袭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优良传统,争先恐后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幕。


相关视频很快被传到了互联网上,这些视频变得离奇地炙手可热,各大网站的点/击/量陆续突破了一百万次。

然而在这些视频中,亚历克斯没有找到萨菲罗斯的踪迹。

虽然昨天围观群众在英雄出现的瞬间的确迟疑了一下,但亚历克斯确定还是有一部分人录到了萨菲罗斯的影像。如此轰动的角料,按照米德加民众一贯的尿性,不可能不传到网上。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神罗不愿意让萨菲罗斯目前在米德加这件事曝光。


且不论有没有萨菲罗斯,“神罗专属直升机打破常规拯救贫民区居民”这样惹人眼球的新闻,也确实为近期公关糟得一塌糊涂的神罗挽回了些许形象。亚历克斯自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功不可没的,至少神罗也应该给自己颁发光荣员工的奖状。

但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看我以后制造出比巴哈姆特·辛还要逆天的怪物你们哭着喊着求我上电视!


亚历克斯恶狠狠地幻想,一边飞奔过去强行挤上了自动门已经在缓缓关闭的电梯。

“咦,亚历克斯?”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响起,亚历克斯抬起头,对上一副冰冷的头盔。

“哦,是坎赛尔啊……”亚历克斯再次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坎赛尔是自己在公司里屈指可数的熟人之一,日前刚刚荣升CLASS 2ND,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认为自己即将要飞黄腾达成为被写入小学生课本的伟大人物”的幻想中。

不过——亚历克斯突然想到,坎赛尔还有另一重身份。


毕竟神罗是一个连漫天飞舞的细菌都是双重人格的地方,那种以收集情报传人谣言为生的八卦角色自然不在少数。就如同其他竞争激烈的行业一样,八卦界也是百家争鸣你死我活。而眼前这位坎赛尔绝对是个中的佼佼者。

亚历克斯时常疑惑,眼前这位各项能力并不十分突出的CLASS 3RD,是如何将“八卦”这门学问研究得如此透彻并在臻于艺术境界的。


“话说,你看网上那个视频了吗?”

“哪个视频,这几天好玩的视频不少呢。”

“直升机那个。”

“哦,看了。”坎赛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看到我了吗?”亚历克斯有点期待。

“没有。”坎赛尔打击得干脆。

“……”果然还是要说正事,“其实昨天不止我在场……萨菲罗斯也在场。”

电梯里突然安静了。


“我去!”突然坎赛尔一拍大腿,隔着头盔亚历克斯都能感受到八卦之光在对方眼中涌现,“原来萨菲罗斯真的在米德加!”

“等一个深八!”亚历克斯感觉对方靠谱。


坎赛尔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一点,“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一直对外报捷的米迪尔战争其实打得非常不顺利。调去的一半兵力都是从五台战场上撤下来的疲兵,而对方政府预警发布得很早,米迪尔的居民早就被疏散了,加上居民配合,现在那里是一个埋满了地雷与炸弹的火药桶,而且有消息称米迪尔军方手里持有先进于神罗的生化武器……神罗这次算捅了马蜂窝了。”


“所以?”

“所以董事长希望塔克斯能先潜入对方指挥部去窃取一些情报,当然塔克斯也这样做了……结果米迪尔那边玩了一把无间道,一支驻扎在米迪尔城郊两万多人的军队差点被错误情报骗到炸弹坑里去……但是情报在最后关头被塔克斯修正并报告给了萨菲罗斯,然后萨菲罗斯一个人顶着对方整一支精英部队的死缠烂打完成了军队的调度和疏散,。”


“然后呢然后呢?”亚历克斯的心都揪起来了,这他妈简直比战争片还精彩。

“然后当然危机解除了,不然你现在都被做成炸弹送到前线去了!……不过我那朋友说萨菲罗斯当时伤得很重,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但是董事长发话说萨菲罗斯要是死了军队高层一个都别想活,所以海德卡可能直接吓得立刻派飞空艇去把萨菲罗斯接回米德加来接受治疗了吧。嗯,这就说得通了。”


亚历克斯想起当时安吉尔的确是提到萨菲罗斯受伤了,但他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不过几天前的萨菲罗斯依然毫无压力地秒掉了自己煞费苦心研制出的怪物贝赫莫斯,于是,这种人的自愈能力到底是一种什么级别……

已经超越人类,成为怪物了。


这个念头突然就这么窜出来。


“叮”地一声,电梯抵达了特种兵调配室所在的楼层,坎赛尔正要走,却被亚历克斯再一次拉住了。

“那你知不知道萨菲罗斯为什么要去墙壁市场?”亚历克斯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但他还是抱着些许期待坎赛尔能给他一个答案。

“喂我说,人家去哪里是人家的自由吧,你这么事无巨细不能是看上人家了吧……?没听说萨菲罗斯喜欢男人啊,你趁早放弃吧。”坎赛尔嘟囔了一句。

“……”亚历克斯正要反驳,却看到坎赛尔突然不明意味地勾起嘴角,“不过这事没准真值得研究研究。”

“研究什么?萨菲罗斯喜不喜欢男人?”

“什么玩意儿,我说的是墙壁市场,”坎塞尔丢给亚历克斯一个大白眼,随即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电梯间,“我去打听打听吧,有消息通知你。”

随后电梯门再次慢慢闭合,亚历克斯顿时开始感叹,神罗军队果然是孕育奇葩的温床。


这一天本该就这样平常地过去,成为亚历克斯人生中又一个不咸不淡的工作日。然而当电梯终于抵达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时,开启的电梯门外却站着一个面色冷肃的陌生人。


“你是亚历克斯·马洛伊吧?”陌生人身着一袭整洁的黑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系成一束干练的发辫,他向亚历克斯地来了一张名片,“塔克斯的曾,来找你回收昨天萨菲罗斯将军临时给予你的权限。”

“那个……权限不是已经被回收了吗?”亚历克斯在直升机事件结束后曾经尝试继续登入以前他所不能登入的数据库,但系统已经显示无法访问,于是他一直以为权限已经被回收。


“不,只是系统辨识到萨菲罗斯将军的账号被不明人士使用,于是临时将他的权限冻结。现在萨菲罗斯将军本人也无法访问特定用户组,为了不给他造成任何不便,信息组委托我尽早来找你回收权限。”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履行使命,但亚历克斯还是由衷感谢对方能为自己如此讲解。


毕竟对于他们研究员来说塔克斯一直都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组织,且不论和塔克斯的成员交流,单纯想听懂他们平日里公开发布的信息都是一种奢望。


“那需要我做什么?”

“跟我去找将军解除绑定在你终端上的权限,这件事只有他本人能做到。”


就是说又要去见萨菲罗斯了吗?

亚历克斯不禁想到几天前那还是一个远在天边无法触及的神一般的角色,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到机会与其零距离接触。

虽然亚历克斯算不上萨非罗斯的粉丝,但一想到那些挤破头皮也要在阅兵仪式上凑到前排去和萨菲罗斯握手的小姑娘,他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


曾与亚历克斯一起走进电梯,再显示主板上输入了一串密码。随后电梯下降了几层,数字定格在五十六层上。这是亚历克斯从来没有企及过的楼层。神罗大楼有几个楼层向来不对一般员工开放,于是包括亚历克斯在内的无聊分子们每天都在猜测这些神秘的楼层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马上就要一睹为快了。带着这种即将成为先驱者的使命感,亚历克斯不由兴奋起来。


五十六层的采光出人意料地好,虽然要归功于米德加千载难逢的晴天。但单凭装潢都能感觉到出一层的色彩要比别的楼层明亮。亚历克斯跟着曾穿过了两个走廊,最终停在一扇装饰着隐约感觉价值不菲的彩色玻璃的门前。


曾拉响了门铃,随即里面传来萨菲罗斯请他们进去的声音。


“打扰了,休息的如何?”曾边说着边推开门,“我把亚历克斯·马洛伊带来了。”

斜倚在床边的萨菲罗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亚历克斯偷瞟了一眼,那是和神罗裙带关系最为严重的米德加都市报的军事专版。

今天的萨菲罗斯褪去了正装,一身松垮的白衬衣留出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漂亮的锁骨袒露在米德加难得一见的阳光下。


不知为何,听了坎赛尔一席话后,亚历克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神罗一直以来宣传的那样坚不可摧。今天的萨菲罗斯略显疲态,甚至还有几分苍白。


“辛苦你了。我说的那个人还没有来吗?”萨菲罗斯无视了一脸标准微笑听候差遣的亚历克斯,对着曾开口。

曾摇摇头,“我去了前台好几次,但是没有叫文森特·瓦伦丁的人来过。”

“这样。”萨菲罗斯像是若有所思,但很快他就收起目光,“好了,权限已经解除了。”

“啊?在跟我说话?”亚历克斯并没有跟上这话题转换的节奏,紧接着他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又发出了“叮”一声。

就像是在嘲笑他,永远都跟不上萨菲罗斯的智商。


“真是岂有此理把人家叫来使唤完了都不慰问一下就赶人!”反正身份注定自己只能搞一搞马后炮,从萨菲罗斯的私人休息室里灰溜溜地走出来后,亚历克斯愉快地开启了嘴炮模式。

另一边的曾看到渐渐远去带着些微佝偻的背影,不禁抿嘴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萨菲罗斯把目光从军事专刊上移开,放到了年纪轻轻却已经担任重要使命的搭档身上。


不,严格意义上曾并不能算是自己的搭档,但萨菲罗斯有时会要求人事部将曾调配到自己身边,虽然塔克斯在维多的调教下基本个个都是精英,但曾无疑是精英中的佼佼者。半个月前前线的大崩盘再次证实了这一点。如果不是曾在最后的关头识破了敌方密码专家精心设计出的假象,自己如今是否仍然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这个人很可爱,看着他我就想起几年前的雷诺,简直是一模一样。”曾摇摇头,眼中弥漫着名为回忆的光泽。

“你说亚历克斯·马洛伊?”

“不然还能有谁呢。”

“喜欢就去传/销,你的话,他不出一分钟就会哭着喊着要加入塔克斯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想要加入塔克斯呢?”


萨菲罗斯微微仰起头,目光移到了窗外正对面所能看到碧蓝色的青空上。面对曾的调侃,现成的台词其实已经滑到嘴边了,可在刚才的某个瞬间,一抹深邃到忧伤的红色突然从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闪过。

说起来,那个人也是塔克斯。那个人的气质,或许就是所谓塔克斯的气质。

“八/字不合。”

这是最后敲定的答案。

曾正要说什么,终端突然响了起来。

随着简短的通讯结束,曾眼中闪过一丝萨菲罗斯没能读懂的狡黠。

“你说的那个人,来找你了。”


Episode 5


如果之前那些霉运和挫折都是在为未来的时来运转做储备的话,此时的文森特,真的很想把躲在生命之流里操控人类时运命数的那位神明拎出来好好问候一下。

文森特阴沉着脸踏上“十八年后”的神罗大楼台阶。

十八年前的神罗大厦已经初具规模,如同一只其貌不扬的小兽,矗立在米德加市中心。但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俨然已经是一只伟岸,狰狞,阴森,盘虬于米德加的心脏处,冷傲地注视着人眼所不能触及的整块陆地的,成年级别的钢铁怪兽。


自称为曾的塔克斯果然如萨菲罗斯所说地亲自前来迎接自己,两人见面时只有属于塔克斯之间的寥寥数语的寒暄。但期间文森特偶然看到曾胸前悬挂的名牌上写着醒目的“副主任”。

那么这个人就是自己当年那位吊车尾同学的搭档了吧……文森特脑中闪过了维多的脸。


抵达五十六层后,电梯门缓缓开启。

文森特一抬头,就看到一身素色日常装扮的银发男人逆着光向自己走来。

“还真是深思熟虑啊,前塔克斯。”银发英雄看到自己的瞬间似乎露出了笑容。

但当文森特再去确认这件事的时候,那抹笑容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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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在文森特脑海里,关于到达这个时空前最后的记忆,是清晰地用金属片划破动脉时的痛感,以及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的画面。那份触感提醒着他曾经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而非要说的话,如今眼前的场景才可称之为“幻境”。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面被粉刷得金碧辉煌的墙壁,一个身着五光十色“演出服”的肌肉男站在墙壁前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


意料之内,那是一家牛/郎店。

文森特从被自己打趴下的肌肉男嘴里问出了这一点。肌肉男说他的老板在米德加城郊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自己。


一想到可能被牛郎店老板看到裸/体这件事文森特就想暴走。可说到底自己这辈子最愤怒的暴走也就是换了把14.5mm的机枪把训练室的人形板打成了筛子。

自己二十五年守身如玉,如今居然晚/节不保,还是毁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牛/郎店老板手里……虽然到底那老板对自己做过什么尚是未知数,但每个直男心中都有一道名为自尊的底线,文森特感觉这道底线正在受到挑战。


于是他从被打趴的店员的衣柜里选了一件不那么花里胡哨的外套罩在衬衫外,毕竟带着最高级别的塔克斯徽章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简直就是在脸上写下了“活靶子”这三个字。

走出牛郎店他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米德加人[3],文森特可以很有自信地说整个米德加没有他不认识的地方。但眼前的场景实在离奇,那种似墙壁市场非墙壁市场,似八番街跳骚市场非八番街跳骚市场的街景他见所未见。

他本打算直接回神罗大楼,但在整个市场内来来去去绕了好几个来回都没找到通向主干道的入口。此间他偶然注意到六番街本应该才动工没多久的圆盘居然在他外出执行任务的这一段时间内悄然完工了,巨大的金属板遮天蔽日,彻底将下方变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他刚打算再仔细找一遍,就发现眼前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随手拉过一个路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得知原来是有人妨碍了神罗机器人作业而受到了攻击。


“神罗机器人?在路上作业?”他简直不能相信原来神罗居然还有闲钱开发巡街的机器人,董事长连负责道路建设的缆车都不舍得增设。

“嗯,真是可怜啊……据说被直接贯穿了小腹呢。”对面的人事不关己地说。

文森特觉得很奇怪,按照米德加医疗队一贯的效率,如果有市民发生紧急安全状况会在五分钟之内抵达现场,可他现在都完全没有听到警/笛……


实在拗不过内心的执念,他挤到了人群中。

当他看到那名受害者赤裸着的上身以及小腹处骇人的伤口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拨开人群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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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萨菲罗斯分别后,文森特一直在尝试接受这个“穿越”的真相。

虽然在萨菲罗斯面前保持冷静分析和叙述事实是他身为塔克斯的本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自己的内心都是动摇和不能确定的。

于是满腹狐疑的文森特回到牛郎店,走进不久前被自己打趴的肌肉男的房间,肌肉男看着这个如同幽灵一样的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他慢慢踱步到床边坐下,“只是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然后他从最基础的信息开始问起,逐渐渗入到一些富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出乎文森特意料的是,肌肉牛/郎居然把当今社会的种种现象分析的头头是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他不禁开口称赞了一句对方时,肌肉牛郎却露出了一脸违和的忧伤。


“我父母……当年都是神罗公司的人,但是有一天一群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拿着一张银行支票到了我家,说我父母光荣殉/职了……我叔叔获得了我的抚养权和那张支票,但是他把所有的钱都用在了研究一个比邪/教还邪的学科上,总之,我的梦想完全被他摧毁了,我只能到墙壁市场来碰运气。”


肌/肉牛郎的一番倾诉更加挑起了文森特对如今的神罗的反感。于是,他问起了萨菲罗斯。

再然后,肌肉牛郎high了。

“萨菲罗斯先生绝对是不一样的人!”肌肉牛郎狠狠地用拳头敲击着木桌,“萨菲罗斯先生是英雄!”

“好,他是英雄,”文森特像马戏团的驯兽师一样试图稳定对方突然亢奋的情绪,“那现在你为我讲讲他的事迹吧。”


……

肌肉牛郎——后来文森特得知对方的名字是伊恩·奎恩——为文森特讲了一本长篇小说的内容。这本小说包括英雄的诞生,英雄的崭露头角,英雄的闪耀,英雄的低谷,以及英雄的崛起。其中文森特深刻怀疑最后两个部分是这人私下瞎编的。

但即使如此萨菲罗斯的故事也依然可称之为传奇,一位年轻而神秘的战争天才,从第一次在北方战争中展现天赋起,已经慢慢成为了整个神罗公司,乃至整个米德加的信仰。萨菲罗斯的存在已经和战神划上了等号,虽然这个等号同样意味着屠戮和鲜血,可米德加人民需要的只是“既永远生活在不败王者地位,亦不会被侵犯”这一点本身。

文森特觉得这一点着实荒唐,几乎只用了一个瞬间,他就已经认定这绝对是神罗公司自私而野心勃勃的包装。

他们希望拥有一个像萨菲罗斯这样无往不胜的英雄来聚集众人的目光,来告诫众人唯有神罗才能提供他们想要的安定和庇护。

反之,如果违抗神罗……

文森特同时意识到另外一点,萨菲罗斯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质都是无可挑剔的。这样的人往往更容易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所依赖。于是大多数民众的心态,恐怕都在不知不觉中从“好奇”变成了“狂热迷恋”。

于是这块招牌就这样树立了,随后就变得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了。

像眼前的这样伊恩·奎恩这样的脑残粉也就诞生了。

“有着数不清狂热粉丝的,完美的,不容置疑但莫名其妙的英雄”——这就是萨菲罗斯在文森特心中最初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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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萨菲罗斯出言打断了文森特已经飞到千里之外的思绪。

“没有。”他收回思绪,随即皱了皱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厚重的药水味,这种味道让他觉得很熟悉。“你这是……受伤了吗?”

“小磕小碰。”萨菲罗斯指了指电梯,“这一层到处都是窃听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哦,是你的粉丝吗?”几乎是下意识地,文森特同情地问。

被伊恩灌输了奇怪的观念后,文森特坚信眼前的男人一定有一大批狂热的脑残粉,尤其不缺那种不遗余力试图入侵偶像生活的迷妹痴汉。


就像在十八年前他所处的那个米德加还是摇滚天堂的年代,那时包括凯文·弗兰克林在内的巨星每一场演唱会的秩序都是要借用神罗的兵力维护的。即使如此严格把关,还是有无所不用其极的粉丝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或突破重围从天而降,有几次差点闹出了人命,气得神罗董事长下了开露天演唱会的禁令,时常要去帮忙的文森特这才得以从那些噩梦般的演唱会中解脱出来。

萨菲罗斯盯着文森特看了一会儿,绿色的瞳孔依然平静如水,但当他看到差不多第十秒的时候,文森特终于发觉自己可能说了什么秀逗的话。


这毕竟是神罗公司,得要如何高智商的脑残粉才能把窃听器安到萨菲罗斯的房间里去。

果然自己的思维,也连同这如水的时光一样开始反常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出人意料地,萨菲罗斯如是回答。虽然文森特感觉到对方尽力控制了,可他还是听出了一丢丢的嘲讽在里面。


随后萨菲罗斯带着文森特沿着紧急通道走到了一扇不甚起眼却密不透风的铁门前。

虽然文森特对当年的神罗大楼内部了如指掌,但经过近二十年的时光“洗涤”,这栋建筑内部的扭曲度果然又升级不少。

接着萨菲罗斯一把推开了门。

然后文森特差点被里面欢呼的热浪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掀翻。

这是一个封闭的室内足球场,完全模仿标准尺寸的室外足球场构造。草皮,球门,罚球区,角球弧,还有在四周闪烁着的不合理的炫目灯光。看着赛场上的球员的人数初步判断是规模较小的五人制。

眼下的赛事刚刚才进行到球员出场的环节。此时出场的球员恐怕才是促成观众们忘情喊叫的真正缘由,大屏幕上球员照片停留的时间意外冗长,仿佛是有意给观众更多的时间欢呼,顺带让当事人尽情享受来自球迷的膜拜。


那个人有一副很英俊的面容,照片更是捕捉到了一张无比明媚的笑脸。

下面显示的名字是,Zack Fair。


“扎克斯·菲尔……”文森特在心中默默逐字地读着。

“以后每周的比赛我们都要在这里碰面交换一次情报,”萨菲罗斯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示意文森特坐下,“虽然有些夸张,但这里是公司最适合躲避窃听的地方。如果把碰面的地点定在公司之外则太容易被注意到。”

“确实很夸张。”

“但今天并没有什么情报交换,只是我同事邀请我来看,他最喜欢的徒弟首发上场。”萨菲罗斯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视线在场中绕了一圈后定格在了绿茵场中间,“嗯,就是那个人。”

文森特顺着萨菲罗斯的视线看过去,扎克斯·菲尔赫然站在那里。

“诶,你认识他?”

“并不认识,但从同事那里听说过很多次。是个很有天赋的战士。”

“战士?”有点出乎文森特意料,他还以为这人是神罗鹰队或熊队的职业球星呢。

“战士2ND CLASS,足球只是兴趣。”

“哦?那你也有副业吗?”文森特随口问了一句。

“很可惜,没有。”那边倒是很坦然。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既然你来了,我就默认你接受这份工作。”萨菲罗斯切入了正题,“我昨天已经说过南部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算上接下来的收尾阶段,以及对可利尔宣战的筹备期我们大概还有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我需要你帮我查清一些事情。”

“这个……”文森特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坦诚相告自己为了寻找失踪父亲的下落加入塔克斯结果用了四年都没什么进展这一事实,“是什么事情?”

“这个公司的根基。”萨菲罗斯用最简单的语言复述了问题。

文森特没有说话,塔克斯的守则之一就是不在上司解说任务时插话。

“不过对于你,我不认为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难度。”萨菲罗斯沉静的眼中第一次浮起了一丝鲜明的情感,这次文森特看得很真切,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厌恶,“但你需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声无息地完成这件事,尤其是科学部里一个叫宝条的人。”


心里某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断裂。文森特的眼前闪过一瞬间的恍惚。

孽缘果然是孽缘,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无法躲避。

“怎么,你认识这个人?。”萨菲罗斯似乎注意到了对方的异常,稍微放轻松了语气问道。

文森特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

“上星期我当着他的面自杀了。”


萨菲罗斯没有接话。

文森特试图从那双此刻已经化归平静的翡翠一般的眼睛中读出些什么,但失败了。


此时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犹如雷鸣的掌声,尖叫声再度响起来,欢呼的热浪顿时席卷全场。

是扎克斯·菲尔进球了。


文森特转过头看到扎克斯·菲尔的队友们飞奔过去,将扎克斯·菲尔围在中间忘情地亲吻,随后甚至有几个人冲着菲尔抱了上去,把菲尔压在身下大吼着类似于喝彩的短语。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庆贺动作,可推推搡搡挤压在一起的人群,耳边刺耳的尖叫声,排山倒海的热浪,趋向沉重的气压,却逐渐勾连构成了另外一幅画面。


那是冷到极致的手术台,刺眼的无影灯,环绕在周围发出令人不适响声的绿色液体,疼到极致已经渐渐麻木的伤口,还有科学家那张已经扭曲的脸。

他早已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

文森特看到自己挣扎着想要去拿被人忘在一边实验台上的手术刀,可明明那么近,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他拼尽全力试图举起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地手臂,拼尽全力想让那只手伸得更远一些。

一次又一次失败,麻木感和钝痛顺着指关节一路传到肩胛骨,逼迫着他放弃。


可是……

“他是你的敌人,可以这样理解吗。”


萨菲罗斯的声音使文森特猛地从亦真亦幻的画面中解脱出来,眼前依然是一派眼花缭乱的景象,两队又开始了无休止的角逐,皮球在扎克斯·菲尔脚下旋动,那人华丽而细腻的脚法主导了整场比赛的节奏。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萨菲罗斯的面容映入眼帘,在以人潮和热浪为背景的画面中,银发英雄的眼角微微下弯,正平和又沉静地注视着自己。


第一次,文森特如此清晰地发现,此时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冰冷的手术台,也不是什么散发着糟糕气息的绿色液体。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抓住了一旁的护栏,手中握有实物的感觉实在是太棒。而眼前有散发着人类温暖的强大同伴的感觉……同样很棒。

“你又怎么了。”

文森特悄悄平复着有一瞬间紊乱的呼吸,然后看着对方,“没事。你继续。”


萨菲罗斯沉默了一秒,似乎并不纠结于前一个问题,银发将军继续开口,“避开宝条把我想要的真相找出来。也许你也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英雄果决的分析如此斩钉截铁,看来他一早就在心里确定了所谓的蓝图。

文森特注视着萨菲罗斯碧绿如生命之流的眼睛,对方亦以同样的方式注视着自己。

那双眼睛美得如此有张力,流动在里面的光芒仿佛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流散落在星辰闪耀的宇宙。如果一直这么注视下去,或许整个人都会陷进这双眼睛里去。


文森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萨菲罗斯所说的话,“也许生命之流自有它的安排”。

——如果这一切可以被称作生命之流的安排。

如果同样的真相中隐藏着他们同时想要找到的答案。


下定决心,文森特地长出一口气,学着萨菲罗斯曾经的将对方的手慢慢翻转过来,又把自己的手覆上去。银发英雄的目光微有惊诧,却没有拒绝眼前的人带着唐突的意外举措。


球赛进行到半场,明星扎克斯·菲尔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向他之前锁定的萨菲罗斯所在的位置看去,安吉尔提前通知过他萨菲罗斯回来,所以他今天表现得格外卖力。可当他真的看到银发将军的时候,才发现萨菲罗斯的手和一个有着黑色齐耳短发的陌生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在缔结某种契约,也像在庄重地宣布某项誓言。


第一部分Dormancy END

TBC.


2015年4月24日我开了这篇文。


然后今天是2017年4月24日。


我知道诸君,或者说看过这篇文催过这篇文的诸君,此时此刻一定想打死我这个坑品为负的作者……那就打吧!别打脸就好(…)


写这篇文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FF7会重制。当时只是想要在学生时代的末期为自己喜欢的CP最后留下一笔,抱着这样的心情写了这篇文,结果后来这篇文某种意义上成了一个象征,标志着属于我的名为“SVS”的生涯的开启,而随后6月宣布的Remake可以算是这一切的助燃剂,回首过往,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一种奇幻的狂热如此执迷不悟地堕入了这个冷到南极点的CP的大坑里,而且这种狂热至今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两年前自己总体算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充满朝气刚刚从学校走出来以为拥有全世界的人,两年过去,很多事情真的从本质上发生了改变。生活永远不是乌托邦,也许自己最终还是会和自己最初想要走的路背道而驰。于是就想着哪怕至少,在另一个世界,在我所爱的这两个人这里,还能找到当年那些愿望的影子,还能继续谱写荡气回肠的传奇。


算起来,我喜欢萨菲12年,文叔9年,SV6年。在起初的那六年里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在一起也能碰撞出这么神奇的火花,也没想过,我曾以为只会是过客的两位角色,最终会成为这一生在二次元的归属。


总之,不管多少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提笔想随口说两句,就写了这么一大堆——算了一下字数,都能凑半章正文了。但是对我来说这是个双重纪念日,SV这个坑我是2011年4月20日掉的,而后来生涯的开端又是2015年4月24日开启的,那么这一切就都放在今天纪念吧。感谢生命之流让我和他们相遇,和你们相遇。


谢谢你们的阅读。